女大夫听了眉清的话,“此人现在何处?”
“在京城。”
女大夫想了想,“从薛城到京城,驾车来回大约要一日,应该没问题。你们快去快回。”
“可是我家主子……”眉清犹豫,不放心将乔子暖一个人留在医馆中。
靳泠于是道,“不如让我一个人去吧,你们俩留在这里照看主子。”
陷入昏睡之中的乔子暖对这一切全然不知。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她流光溢彩的前生,梦见她曾经生活的地方和亲人。
然后又梦见乔志渊夫妇。乔夫人在梦里朝着她温柔和暖地一直笑,少女乔子暖第一次与母亲相处这么久,心中酸楚,她想要朝着乔夫人飞奔而去,想要上前去牵住乔夫人的手,可是无论怎么跑都触摸不到她。
梦里,只有毫无温度的冰凉空气在自己耳边呼啸。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睑流至发际。
凤墨予沿着靳泠一路留下的暗号找到医馆的时候,就看到乔子暖陷入深度的沉睡之中,和衣平静躺在素色的床榻之上。
眉清见是凤墨予,便擦干眼角的泪起身,“王爷。”
凤墨予都到床榻坐下,温柔的指腹轻轻抚上乔子暖苍白的脸颊。乔子暖即使是在睡梦中,也闻到了那一阵专属于凤墨予的熟悉而让她心安的气息。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飘忽的心似乎瞬间找到了依傍。
凤墨予来了,她不再是独自一个人。
这时,大夫正好拿着新煎好的药走进来。凤墨予问明了情况,道,“听说除了至亲的血之外,如果两个人的血液相溶,也是可以换血的,难道不是?”
大夫淡淡看他一眼,轻轻颔首,“若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一试。”
“那就现在试。”凤墨予道。
她想了想,走上前在乔子暖的小指上划开一道口子,任由血滴入水碗之中,然后走到凤墨予面前。
两朵鲜红的血在水中慢慢相遇。在场的众人皆屏气凝神。
但是没一会儿功夫,短暂相溶的两滴血很快又重新分开。
大夫看了凤墨予一眼,“你的血不适合。”
眉清见状,道,“那再试试我的。”
可惜,在场的,包括女大夫本人在内,没有一个人的血是可以跟乔子暖相溶之后不分开的。
时间一下子变得度日如年。大家都希望靳泠可以早一点回来,整个屋子里除了乔子暖昏睡不醒,其他的人根本无法安心合眼。
一直到了第二日午时前后,医馆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便见靳泠,流銮,竹悠云等人抱着一个大约半岁大小的女婴走进来。
还有一个人最后走进来——一身青色长袍的钱一彦。
凤墨予转身看到钱一彦,眼中划过一丝棱光。钱一彦不在意地浅笑,“多个人,说不定能多个机会。”
凤墨予沉默不语,等着眉清去唤大夫。
女大夫进来一看那襁褓中的女娃,不禁眉头一皱,“这么小的女娃,就算真能与她的血液相溶,换了血之后,那这女娃的命怕也保不住了。”
他们等了一天一夜的唯一希望,就被大夫的一句话全然浇熄。
屋子里一片死寂。
女大夫沉默一会儿,看着新到的几个人,“你们每个人都试试吧,或许有人能与她的血液相溶也说不定。”
哪怕有一丝希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愿意看着乔子暖出事,于是纷纷主动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在各自面前的瓷碗之中。
就连一向平静镇定的凤墨予,这一次也显得有些紧张,屏息静气地等待着最后一丝奇迹的发生。
没过多久,令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结果发生了。
屋子之中,最不被众人所欢迎的钱一彦,他的血液竟然神奇地与乔子暖的血相溶,且再未曾剥离。
流銮等人瞬间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僵持了起来,心几乎都提在了嗓子眼,望着那两个虽然都沉默不语却暗涛汹涌的男子。
钱一彦笑容清浅,吟吟地望着坐在床榻边脸色晦明晦暗的凤墨予。
良久之后,凤墨予找到自己的声音,“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本王都可以答应。”
钱一彦勾唇笑道,“我救我喜欢的女人,为何要向你提条件?”
这个时候,凤墨予不想与他争辩任何其他无关紧要的问题,他凝着钱一彦,“京城的所有商铺都归你,如何?”
钱一彦和凤墨予在商场上争斗了那么多年,何尝占过凤墨予一星半点的便宜?如今,他居然开口就愿意将他自己半生努力得来的所有都送他。
“呵,”钱一彦微微眯眼,半真半假道,“若我要你的命呢?”
靳泠闻言,双目警觉地凝着他,脚步朝着他走近几步,手紧紧地握着剑柄。
谁知凤墨予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前提是你真的可以救醒她。”
说不意外,那是假的。钱一彦细细地盯着凤墨予,心中不无诧异。像凤墨予如锱铢必究的一个人,竟可以为了救乔子暖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
如此深情,真是令人看了觉得格外的……刺眼。
钱一彦脸上一贯的浅笑缓缓散去,“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但是这一次,我决定救她,与商王您一点关系都无。”
钱一彦一脸平静地看着凤墨予脸上渐渐阴沉的表情,身上的气场即使在凤墨予面前也毫不显弱。
纵然凤墨予心中再不乐意,但这一刻,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得上乔子暖的安危。
纵然心中再不愿意乔子暖从此之后身体里会流淌着属于钱一彦的血液,凤墨予还是不得不让步。
在他眼中,这世上没有比乔子暖的性命更重要的人与事。
凤墨予起身,主动往屋外走去。
大夫将除了钱一彦以外的所有人都请了出去,又在乔子暖的床榻边放了一张软榻,让钱一彦和衣躺下。
“一旦换血,她身体里的毒血就会从此留在你体内,若毒素排解不出,那你自己就会可能随时有危险,你确定要换给她吗?”
钱一彦转头望向不远处的乔子暖,那张令他印象深刻的纯美脸庞此刻毫无生机,苍白地令人心疼。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皆是与她为数不多的那几次见面时,乔子暖脸上那甜美自然,巧笑盼兮的生动画面。
他扪心自问,若是乔子暖从此不醒又能如何?可是,只是如此想着,钱一彦就觉得他如今拥有和得到的一切都顿时变得乏味而无趣。
他不希望乔子暖有事,如果非要选,他愿意用自己污浊而肮脏的性命去换取乔子暖的平安无恙。
“开始吧。”他睁开眼,转头紧紧地凝着床榻上的人儿,语气坚决。
门外,凤墨予即使不言不语,一旁的众人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冷冽彻骨的气氛。被长而茂密的睫毛掩盖住的,还有他眼中狂乱似血的不安和忧虑。
屋外的天色,黑过之后重新又亮起,医馆的人来了一批又离开一批。流銮,竹悠云,眉清,甚至连阮问都过来让凤墨予喝水用膳,可是他却连眉头都不抬一下,直直地望着对面那扇紧闭的木门。
一直到第二日的黄昏,女大夫才一脸疲惫地从内头走出来,看到对面虽然沉默无语却眼眸深邃,胡渣满面的男子时,她心中竟然有一丝震荡,语气也不由放柔,对他道,“她没事了。”
众人皆松了口气。
凤墨予起身就往屋子大步流星地走进去,见乔子暖虽然依旧昏睡但明显红润许多的脸色,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安妥。双手极珍惜地捧起乔子暖的脸,低下头,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鬓发。
转身,望着靳泠,浑身上下散发着与方才面对着乔子暖全然不同的戾气和嗜血的杀气,“我要她的命!”
就算她是一国皇后,就算云南帝已经对他下了封杀令,就算毁了整个皇宫。他誓要取皇后的命!
他要皇后死!她就休想再继续活在这世上!
她费尽心机想要让凤莱宇掌权,他就彻底断了她的妄念!敢动乔子暖,他要让皇后的整个家族都为之付出代价!
靳泠犹疑半晌,终是什么都未说,“是。”
那日以后,凤墨予一直守在乔子暖旁边,端茶递水,替她擦身喂粥,完全不假手于人。
一直到第三日的午夜时分,乔子暖才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仿佛蒙了一层雾水的美眸之中写满了茫然,奇怪地打量着四周全然陌生的环境。
古色古香的摆设,复古而典雅的帐幔,雕花大床,墨发青袍撑着头假寐的俊美男人……
乔子暖瞬间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嘶……好痛!她不是在做梦,那她这是……穿越了?!
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声带疼得仿佛被撕裂一样,火烧火燎的痛。
凤墨予听到声响,睁开双眸,瞬间惊艳了乔子暖的双眸。啧啧啧,这男人美成这样,一定没朋友吧……
凤墨予看到乔子暖醒来,绝魅的眼眸中泛着欣喜的灼灼光芒,伸手将乔子暖紧紧地拥在怀里,“暖儿……”
乔子暖瞬间瞪大眼,什……什么情况?!美人居然对她这么热情?!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觉得疼?”凤墨予紧紧地拥着她,仿佛生怕她会突然间又昏睡过去,长睡不醒。
够了。真的够了。她若是再睡下去,凤墨予觉得他真的会发狂。
乔子暖被他抱得实在太紧,勒得觉得有些疼,于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肩膀。
凤墨予果然松开了手,疑问地看着她。
乔子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桌边的水杯。凤墨予会意,将水杯递给她。
一口气喝下一整杯水,干涸得仿佛要烧起来的嗓子终于觉得舒服了许多,乔子暖眨眨眼,望着眼前分明陌生但却仿佛对她格外宠溺在意的绝美男子。
她这是穿越到了什么样的女人身上呢?居然能遇上这么美得惊天地泣鬼神还那么深情的男人!
而且,看他身上名贵的衣袍和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度,这男人肯定非富即贵。就算不是王爷也肯定是个世子侯爷什么的。
啧啧啧,她这穿越的水平也太高超了吧?!居然这么好命!
凤墨予见她脸上竟是陌生好奇和思忖迟疑的表情,眉头不禁微微蹙起。这样的乔子暖,让他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你是否记得自己的名字?”凤墨予试探地问道。
乔子暖眨眨眼想了想,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记得自己穿越前的名字,但不知道这个身体的本尊叫什么啊。
凤墨予脸色微沉,又道,“那本王呢?”乔子暖闻言,眼眸一亮,艾玛,这美人还真素个王爷。
凤墨予以为她记得自己,眼眸微亮,“暖儿……”还好,她没有失忆。
却在这时,乔子暖望着他,用她此刻特有的公鸭嗓子,弱弱地问道,“王爷您贵姓?”
凤墨予脸色瞬间黑透。该死的钱一彦!他早该料到这王八蛋不会这么好心!
乔子暖吓一跳,忙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一点,“额……我想想,我想想……”大爷的,古人都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万一被他发现自己是个假货,该不会杀她灭口吧?!
凤墨予这一刻确实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倏地站起身,往钱一彦的房间走去。一把推开门,直奔钱一彦的床边,极重的一拳分毫不差地落在钱一彦的鼻子,“你究竟对暖儿做了什么?!”
钱一彦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却不发一言,用手抹去鼻子处汩汩不断留下来的鲜血,从床上起身,完全不惧怕凤墨予脸上吃人般的震怒,勾唇一笑,“我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用自己的血救了她的命。”
说完,转身,就要往乔子暖的卧房走去。
凤墨予拦住他,目光似刀一般落在钱一彦的身上,“趁早收起你那些肮脏的心思,本王警告你,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怎么?商王这是想要过河拆桥?”钱一彦冷冷一笑,“可惜,如今你与我一样,对乔子暖来说,都是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果然是你!”凤墨予眯起凤眸,冷冷地盯着他,“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钱一彦面色有些苍白,负手而立,另外一只手掩唇轻咳了几声,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能做什么?我不过是用自己的命,换了一个与你公平竞争的机会。而这一次我要争的,是乔子暖的心。”
自从知道乔子暖要换血的消息之后,钱一彦就决定用自己的性命跟老天堵上一场。即便知道自己的血未必能与乔子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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