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儿,不要睡,不许睡!听到没!”
乔子暖无力地倒在凤墨予的怀里,只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她很想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可是头上的男人不停地唤着她。乔子暖有些吃力地睁开眸,很自然地唤他,“大叔……”
凤墨予想要将她放在床榻上,乔子暖却不肯。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笑容甜美却惨白,“不要走……”
凤墨予将她抱得更紧,深情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和鬓角,声音间有极难察觉的一丝哽咽,“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太医很快进来,正要向凤墨予下跪,却听到他焦虑地低吼道,“还跪什么?!还不过来给暖儿医治!”
那把剑就刺在乔子暖的心口处,剑身将近一半都嵌在血肉中。身为太医院的翘首,胡太医第一个开口,“皇上,我们必须给乔姑娘用一些麻醉的药,然后替她将剑拔出来。”
凤墨予点头,怜惜地擦去她因为疼痛而不断冒着冷汗的额头。
乔子暖的意识渐渐模糊,因为疼痛她的口腔之中不断分泌着唾液,宫女们完全无法将麻醉的汤药给她喂进去。
凤墨予急得大怒,一把夺过习悠手中的汤碗,一下倒进自己口中,然后一点点地渡进她的口中,用舌头抵进乔子暖的咽喉。
没一会儿,乔子暖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胡太医和另外一个资深的御医亲自上前,看准了角度和力道,一下将剑身拔出,然后迅速地为乔子暖止血。
胡太医的动作很娴熟,没多久便替乔子暖止住了血,他抹了抹额角的汗,朝着凤墨予拱手,“皇上,万幸这剑并未伤中乔姑娘的要害,乔姑娘已经无碍了。只要悉心调理,养好伤口,日后便不会落下什么病根的。”
凤墨予沉默点头。太医走后,习悠上前来,战战兢兢地问凤墨予,“皇上,要替姑娘换身干净的中衣吗?”
凤墨予颔首。习悠忙上前将乔子暖身上的染满鲜血的衣裙一层层地脱去。
凤墨予目光如炬,在看到她身上那一道道指甲划痕和极浅的血印时,倏尔冷声,“这是怎么回事?”
习悠吓一跳,忙跪拜在地,“皇上饶命,是奴婢服侍姑娘不周。”
凤墨予冷冷转眸,扫她一眼,“你弄的?”
习悠吓得身子直颤,“不是奴婢。是昨儿个内务府的两位宫女来给姑娘量身,不小心弄伤了姑娘。”
凤墨予眯起凤眸,手指轻柔地抚上她身上的那一道道伤痕,声音轻地似呢喃,“你们不知道,她怕疼吗?”
“以前,她学策马,马颠得太厉害,她都会大呼小叫好几日。”她们居然敢背着他将她的身上划成这样?!
习悠跪在地上,听着凤墨予极为清浅的话语,心却越颤越厉害。
“去将靳泠唤来。”
不久后,靳泠疾步走进来,单膝跪地,“皇上。”
凤墨予目不转睛地望着床榻上的乔子暖,“昨晚思暖殿的事你都知道?”
靳泠马上明白过来凤墨予说的是那两个宫女。他躬身,“是属下的疏忽。”
凤墨予摇头,是他的错。他怎么会忘了这宫中复杂肮脏的规矩……他的母亲,不就是死在这些罪恶的规矩之下?
该死的,他怎么会因为找回乔子暖太过欣喜而忘了这一切?!
凤墨予轻声道,“你护主有失,自罚二十板子,扣半年俸禄。将那两个宫女掌嘴断手,丢出皇城。所有思暖殿的人,各罚十板子,扣俸禄三个月。”
若不是考虑到乔子暖身边不能没有侍候,他绝对不可能罚得这么轻。虽然他心中觉得最需要重罚的,其实是他自己。
靳泠别无二话,甘心领罚。
凤墨予开口又道,“命人通知那简府,朕同意那简涟生的提议,那简兮月蕙质兰心,朕特封她为凤仪女官,官拜从四品,即刻传召入宫。”
靳泠俯身叩拜,“遵旨。”
那简涟生说的对,无论前朝如何更新换代,后宫永远都是暗流涌动。他虽然不是云南帝,也没有其余的妃嫔在旁,但宫中的旧制一时难改。
必须有个人能随时替乔子暖挡住四周黑暗而深不可见的危险。那简兮月与乔子暖亲厚,又从小学习宫中规矩,是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至于今日那些突然出现的刺客究竟从何而来,凤墨予冷冷一哼,看来他需要好好肃清一下他身边的那几个内侍官了。
*
钱府
钱一彦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秦天脸上,目光似刀,剐在他身上,用力揪起秦天的衣袖,“谁准你碰她的?!你知不知道,你几乎杀了她!你简直该死!”
秦天面无表情,“有人出了悬赏令,属下不过是按规矩办事。”
钱一彦一向清润的脸上此刻盛满杀气,“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吗?”
秦天看他一眼,“当家,恕属下直言。因为乔子暖,你如今畏首畏尾,再这样下去,你辛苦努力得来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皇上不会放过你,你只能是死路一条。”
钱一彦眯眸,松开他,冷声道,“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
“不过是个女人,当家,值得吗?”
钱一彦蹙眉,声音清冷,“出去。若再有下次,我不会留情。”
秦天沉默离开。钱一彦踱步走至窗前,窗外又开始落雪。他忽然疯狂地开始想念乔子暖。
当初,他用生命救来的女子,最终却还是被那个人抢了先。
为什么!钱一彦一点点地拽紧了拳头。乔子暖,你居然愿意为了凤墨予去死!
你难道不知道,你那条命,是用我钱一彦的血换回来的吗?!乔子暖,你真是个狠心决绝的女人!
既然沉默的守护对你全然无用,那我也不介意强取豪夺……
他迅速地换上一件夜行衣,一路飞檐走壁,快速地往皇城而去。
这云南国的后宫,没有人能比钱一彦更熟悉。从地势,侍卫的交接班时辰到每一个宫宇,他都很清楚。
所以,要找到乔子暖所在的思暖殿,对于钱一彦而言,根本毫不困难。
袖中的迷香撒出,殿中的宫女太监们很快便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钱一彦黑布遮面,身姿灵活地走进内殿之中。
殿中燃着沉水香,乔子暖穿着一件素色的芙蓉中衣,神色平静地躺在偌大的床榻之上。
凤墨予向来宠她,吃穿用度,一应全部意外都是宫中最好的。钱一彦怜惜地望着乔子暖苍白的睡颜。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额头和脸颊,嘴里忍不住轻声呢喃,“你就这么在意他吗?明明脑中关于他的记忆如此稀薄,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他?为什么?”
钱一彦有些湿润的眸渐渐冷却,“乔子暖,你可知道,我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你为何从来想不起来,哪怕是回眸多凝视我一眼?”
乔子暖难忍伤口的疼痛,即便在睡梦中,依旧疼得眉头紧蹙,冷汗涟涟。
钱一彦温柔地替她擦去额角的汗,目光眷恋而深沉。想到这令她几乎丧命的疼痛都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而受。钱一彦的心似被狠狠地切割成一片片,痛得血肉淋漓。
那种痛,比他少年时三餐不继被人嗤笑的伤痛还要来得猛烈。痛得他几乎快要窒息。
他想,若是这一次乔子暖安全醒来,以凤墨予对她的疼宠,该是要封她为妃了吧?从此三千宠爱,她便会彻底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个叫钱一彦,能够为了她而生,为了她而死去的男人……
钱一彦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死如灰。若到了那一日,他的人生便会彻底灰暗,穷其一生,再爬不出内心的深渊。
不,他绝不允许这一切发生!钱一彦倏尔起身,伸展轻功快速离开思暖殿往星竹殿而去。
乔子暖是他此生唯一的救赎,就算拼尽所有,他也要全力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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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二更。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