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只是为了复仇,眼力也只有复仇,天下百姓如何,与他无关。
这样为了仇恨放弃一切的人,根本不是卫慈寻找的明主。
道不同,不相为谋。
故而,卫慈重生之后并没有特地注意这位旧主的情形。
造化弄人,他俩竟然提前这么多年相遇。
此时的南盛,灭国才一年多,安慛从故国逃出也才流浪数月,面容还算年轻,眉宇间带着残留的威严,勉强能维持着仅有的自尊心,全然不似十几年后的他,那时的他虽说四十来岁,但须发皆白,面容饱经风霜,两肩塌陷佝偻,神似古稀之人,唯有双眸还带着不屈的尖锐。
丰真发现卫慈的异样,暗中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怎么走神了?”
卫慈垂眸道,“多半是昨夜没睡好,困意上来了。”
丰真十分机智地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若是身体不适,先回车厢歇息吧。”
病秧子就该有病秧子的自觉,不舒服了就去休息。
身体才是搞事的本钱。
两人的声音惊动了姜芃姬和安慛。
安慛循声望去,被卫慈的容貌和气度惊了一下。
如今的安慛没有经历十余年的漂泊流浪,卫慈的皮相还是挺符合他的审美的。
姜芃姬同样道,“身体不适便不要强撑着,休息好了再说。”
卫慈也没有勉强,起身离开。
丰真眼神闪了闪,作揖告辞,快步赶上卫慈的脚步。
“你怎么跟来了?”
卫慈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丰真这个厚脸皮的跟着他爬进了马车。
“你认识这个安慛。”丰真笃定地道,“这人有什么来头啊?瞧面相,不是个好相与的。”
卫慈没有否定,反而说,“安慛是南盛国江州浙郡人士,他的父亲、爷爷、曾祖,一连三代全都位极人臣,算是南盛国内新兴的士族,安慛本人在南盛国内也极有名望。他的母亲是南盛国主的幼妹,他和南盛国皇室也有些关系。南盛灭国之日,安慛全族都……”
丰真没奇怪卫慈为何知道这么多,这家伙的消息一向灵通。
“只剩安慛一人逃出来了?”
卫慈点点头,“是啊。”
如今的安慛应该在二十七八,正是人生得意的阶段,若没有南蛮入侵,他便是人生赢家。
只可惜,安慛的父母亲族惨死、妻子不堪受辱自尽、女儿和儿子更是死无全尸。
仅留他一人苟且偷生。
设身处地想想,卫慈能明白安慛为何这么恨南蛮。
明白,不意味着赞同。
若安慛只是一介百姓,他让仇人血债血偿,卫慈赞他一条汉子,但安慛那会儿是逐鹿天下的诸侯之一啊,囿于仇恨,不顾理智,一声令下,屠戮南蛮全族,这样的人如何当天下共主?
纵然侥幸当上了,这个国家又能延续几年?
丰真同情道,“蛮可怜的,怕是要恨死那些蛮族了。”
卫慈道,“何止呢……也许人家能靠着自己的本事,重新打回南盛。”
丰真想起安慛手臂上的火焰纹路,隐隐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道,“这人野心……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