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百万和陈梦琪再进入包厢时,里面打菜已经上齐,酒也已经筛好了,就等他们两个人入席。
李博堂首先端着一杯酒站起來,说:“各位,今天桌上人,有我同学,有我晚辈,也有今天第一次结识朋友。但不管是谁,今晚我们既然能够同桌吃饭、同桌喝酒,那就证明我们彼此之间都有缘分。古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觉得:我们今天能聚一起,虽然比不上共枕眠情意,但比同船渡总要感情深厚一点吧!同船渡都要前世修炼一百年,我们今天同桌饮酒、同桌进餐,起码也得前世修行五百年才有这个缘分。大家说对不对?”
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扫视了叶鸣和康文祥一眼,话里有话地说:“今天大家既然是有缘相聚,那我们就要珍惜这种缘分,就要少一点狭隘,多一点宽容;少一点隔阂,多一点热情;少一点猜忌,多一点信任……來來來,如果各位听得进我这话,不认为我是倚老卖老地教训人,大家就满饮这一杯!”
说着,他就举起杯子,一仰脖子将那杯酒一饮而。
叶鸣当然明白他话里意思,把杯子举手里不喝,站起來说:“李伯伯,我觉得您说这番话很有道理,但得分时间和场合,不能一概而论。我认为,人与人之间缘分有好几种:有好缘,有恶缘;有喜缘,有仇缘。您说大家能够一起就是一种缘分,这沒错!但是,如果这种缘分是恶缘或是仇怨,而且这种恶缘或是仇缘不可调和,那就不能说这种缘分是前世五百年修來,也不能说是喝一杯酒就可以化解。我知道您话里意思,但是,我不能接受您所说言外之意。所以,这杯酒我不能陪大家一起喝。为了表示我不是针对您,我把这杯酒倒掉,然后自罚三杯向您赔罪!”
说着,他就把手里那杯酒往地上一扬,倒得干干净净。然后,就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一连干了三杯。
他先把杯子里酒倒掉,是明显表明自己要和康文祥撇清关系,不和他同干这杯酒,也不想和光同尘,像李博堂所说那样宽容、理解康文祥;而他自罚三杯酒,是表明他倒掉那杯酒,并不是针对李博堂來,并以自罚方式向他道歉……
这样一來,李博堂、李智和康文祥都明白了:今晚这顿酒算是白喝了!叶鸣根本就不买李家父子帐,也根本就沒有原谅康文祥意思,就不用说去给他到上面去分说脱罪了……
李博堂和李智脸色一下子都变得异常难看起來。
康文祥是脸色苍白,额头上汗珠一股股往下面冒。
但是,他仍是有点不甘心----因为他很清楚,省高院调查组已经到了路上,估计明天就会将自己喊回k市去接受调查。而现,唯一能救自己只有叶鸣。只有他答应帮自己,跟鹿书记或是李书记打一声招呼,放自己一马,自己才有一线希望不受到处罚。否则,一旦调查组查出自己原來袒护康根持枪伤人罪行,并使他免于刑事处罚,那么,自己官职那是肯定不保,弄得不好,还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一想到这种可怕后果,他就再也顾不得什么羞辱和面子问題,忽然端起一杯酒,走到叶鸣面前,还沒说话,就已是泪流满面,双手抖抖索索地举着酒杯,用哽咽声音说:“叶局长,我敬你一杯!我不求你原谅我,不求你原谅我那个闯祸不怕捅破天忤逆儿子。我只想麻烦你去跟有关领导说一说,看我五十多岁、白发苍苍份上,不要对我儿子这桩事穷追猛打,不要把我和我一些朋友牵连进去。
至于我那个逆子,要杀要剐,我也管不得他这么多了。他犯了这么严重罪行,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绝不会利用我职权和关系去干涉半点……我这辈子很少求人,今天当着这么多朋友面,我这张老脸也不要了,向你求个情:求求叶局长给我去跑跑关系,跟上面领导说一说,把我和我朋友从这桩案子里拎出來,不要再搞什么调查了,我就千恩万谢了。如果叶局长答应我,我现连干十杯酒,向你表达我谢意。”
叶鸣看不得别人流眼泪,此刻见康文祥突然间涕泗横流,心里一软,刚想站起來和他碰了那杯酒,脑海里却忽然闪现出欧阳明中枪那一瞬间情形,闪现出康根那张凶残暴戾脸孔,闪现出康文祥下午医院和自己对峙时那狰狞面容……
于是,他心肠又陡然硬了起來,冷冷地对康文祥说:“康院长,很对不起,我既不知道你儿子抗税案件为什么会牵连到你,也不知道有什么人要调查你。而且,即使我知道,我也不知道你说要我找相关领导是谁啊!能够调查你康院长人,肯定级别很高。我这个小小地税局分局副局长,怎么有本事给你去关说?所以,非常对不起,你敬这杯酒,我还是不能喝!”
李博堂见叶鸣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不由勃然大怒,忽然站起來,走到叶鸣身边,一把拉起康文祥,喝道:“康院长,我们走!你也别做出一副这样子,男子汉大丈夫,打落牙齿和血吞,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被撤职开除坐几年牢,沒必要这里低三下四地求人!”
说着,他又对李智喝道:“李智,走,别这里看人脸色!”
李智却担心他父亲这么一发怒,自己工厂减免税会被叶鸣卡住,所以磨磨蹭蹭地坐那里,不想就走,以免得罪叶鸣。
李博堂一边拉起他,骂道:“沒出息东西,你还这里坐着干什么?还嫌你今天脸丢得不够吗?”
然后,他又对陈怡喝道:“小陈,你走不走?”
陈怡看了看叶鸣,见他若无其事地坐那里,脸上好像还有一点笑容,心里一宽,想了想,对李博堂说:“爸,你们先走吧,我就这里吃点饭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