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在罗江郡城少见的年轻才俊,与那些蝇营狗苟的所谓贵族少爷全然是两种气质,大方高贵。
还没走到大厅,秦无双就听到达奚鸣用苍郁的声腔在唱着:“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抓起酒壶,仰着脖子,咕噜咕噜灌了起来。
灌了一阵,将酒壶放下,拍着手掌,又唱道:“身似风中叶,心似湍流舟,两般不得愿,何处话悲愁……”
唱罢,又喝了一大口酒,伏案长歌当哭起来,放浪形骸,竟浑然不在意周围百十双惊恐疑惧的眼神注视着。
秦无双大感不解,这达奚鸣风度翩翩,又是罗江郡城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人物,位列“七公子”之,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什么都不缺,心里怎么如此悲苦?身如风中残叶,心若湍流孤舟,难道他还有什么自己不能做主的事么?
“达奚兄,怎地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也不招呼小弟?”
秦无双走到桌前坐下,达奚鸣抬头看到秦无双,大喜过望,一把抓住秦无双手臂:“好兄弟,来陪我喝几杯。”
秦袖一把抓住达奚鸣手中的酒壶,轻咬着嘴唇,认真看着达奚鸣:“达奚大哥,你不要再喝了。”
达奚鸣一呆,在秦袖这温柔而关切的目光注视下,满腔愤懑化为柔情,叹道:“袖妹让我不喝,我便不喝了吧。”
秦袖脸颊微红,但两眼却是冒着幸福的光彩。达奚鸣这般称呼她,让她觉得很受用,很暖心。一颗芳心剧烈地跳动着。
秦无双暗暗好笑,心想姐姐和达奚大哥展度不慢,都“达奚大哥”、“袖妹”地称呼上了。
这个世界男女之爱十分自由,没有什么礼教道德约束。
然而,男女之爱自由,并不代表就能轻易结合,还有比礼教和道德更可怕的枷锁,约束着大部分相恋的男女,最终是无法走在一起。
这枷锁就是——森严的门阀等级制度。
像达奚鸣这样的世家子弟,和秦袖这样的寒门小姐,中间这三级沟壑,想跃过去,绝不容易。
秦无双听刚才达奚鸣唱着那些悲歌,更觉得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不过秦无双脑子略转,便有了主意。
他想知道,这达奚鸣对姐姐是否真心。倘若是真心的话,只要姐姐喜欢,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玉成这件事。姐姐为了秦家,二十二岁未嫁,这牺牲已经很大,若是连终身大事也不能随心,自己这做弟弟的,又如何能够安心?
至于那个“恶魔”,他不出来便好,只要出来,秦无双必会让他付出代价!
“达奚大哥,我想问你,你是否对我姐姐有意。”秦无双忽然问。
秦袖没想到弟弟会忽然有此一问,而且这么直接,脸色刷地红了。
达奚鸣坦然无比,竟没有任何躲闪,迎着秦无双疑问的眼神,点点头道:“兄弟,我达奚鸣活到二十七岁,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女子,能让我动那心思。直到那次在风泽楼邂逅你们姐弟二人,深感这是上天赐给我的造化。我达奚鸣一生磊落,敢爱敢恨。不错,我不止对令姐有意,而且情之所钟,已无法自拔!”
秦袖“啊”的一声轻呼,她没料到,达奚大哥竟然也这么直性,把心事剖析得这么明白。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秦袖也是敢爱敢恨的女子,对达奚鸣何尝不是一见钟情?
只不过她一个大姑娘家,终究不便在这种场合坐下去。羞红着脸退开:“我去找爹爹说话去,不听你们胡言乱语啦!”
秦无双并没有阻拦,看着姐姐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感地说道:“达奚大哥,你这番话自肺腑,我很感动。不过需要提醒的是,你达奚世家和我寒门秦氏,相差了好几个等级。这件事,并没那么好办。”
他在试探,看看达奚鸣心中,到底是门阀偏见重要,还是真情真爱重要。
达奚鸣凄然摇头:“如果是门阀偏见的话,我达奚鸣视之为草芥,我要娶谁,便娶谁。岂会被那些愚蠢偏见所累?”
“那我刚才听达奚大哥所唱的内容,凄苦悲怆,感觉前途渺茫的样子……”
达奚鸣长叹一声,忍不住想去摸酒杯,又想起秦袖先前的阻拦,又颓然放了下来,叹道:“这件事,是我达奚一族的耻辱,罗江郡城多有所传。只不过没有人敢在公共场合讨论罢了,兄弟你竟不知?”
当下也不隐藏,一五一十把西门家族强迫婚约一事说出。
秦无双听后,半晌做声不得,西门家族?百越国“十二大阀”排名第五?
这事情,可不是一般的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