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以前你不嫌乎俺腿瘸,俺就知足了。”孟有田继续沉痛地说道:“可现在连胳膊都少了一只,再厚着脸皮缠着你,那可就太让人瞧不起了。”
这回柳凤听清楚了,猛然回过头来,她的秀发挡着半边脸,用那只完好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孟有田。
孟有田苦笑了一下,说道:“柳老大说得对,人就有俩胳膊,俩腿儿,俺坏了一对。今儿咱俩见了面儿,就说个清楚吧!俺不敢耽误你,也不配你,以前的事儿就当没发生,你找别的男人吧!”
柳凤狐疑地眨了眨眼睛,试探着伸手捏了捏孟有田的空袖管,眼睛瞪大了,又伸手向上摸,直到肩头。没了,胳膊真的没了。
“这下死心了吧?”孟有田脸上露出极难过的神情,说道:“俺以后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残废,对,就是个等死的残废。”他低下头,用那只完好的手捂住了脸,似乎就要哭出来。
同病相怜是消除距离感的一个妙方。孟有田的惨痛让柳凤刻意的冷淡,着意设置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她想哭,为孟有田,为自己。
“别,别伤心,别难过。”事情来得太突然,柳凤竟然一下子有些结巴,她万万不想看到孟有田这个样子,不禁伸手摸着他的头发,安慰道:“人活着就好,一只胳膊也能吃饭,也能生活——”
“知道你嫌乎俺,说那些假话让俺更难过。”孟有田依旧捂着脸,肩膀有些颤动,却顺势把袖子里的辣椒面儿抹了点在眼皮上。
“不是,我不嫌乎你。”柳凤急着解释道:“我,我现在也没资格嫌乎你——”
嚯,抹多了,孟有田泪如泉涌,眼睛火辣,抬头看柳凤时已经很模糊。
柳凤看见孟有田真哭了,心痛得有些手足无措,忙掏出手帕给孟有田擦抹,心再也硬不起来了。
“别心疼俺,你越这样做假,俺越难受。”孟有田嘴上说着,身子却往车里挪着“你走吧,以后再也别来看俺。找个好男人,腿不瘸,胳膊不残废的,俺,俺——”
柳凤哭了,蓦地撩开半边头发,对孟有田说道:“你看,我都这个样子了,还做什么假?当初你为啥要亲我,要抱我,现在又说这些让人寒心的话。”
孟有田使劲擦着眼睛,定睛看了看,柳凤的左眼已经干瘪下去,一道斜着的半寸长的伤疤横在原来明亮的大眼的位置上,眼皮在不停地动着,显出她心情的极度激动。孟有田心中一酸,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脸,眼泪这次是真的下来了。
柳凤偏了偏头,想躲开孟有田的抚摸,但孟有田的手执拗地跟了上来,她垂下头,顺从了。
人为制造的距离,内心设置的冷淡防线,在同情和爱抚下渐渐消散了。孟有田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厌恶,真诚得象一汪清水,柔软得象条撕扯不断的丝带,融化了柳凤心中的冰,缠裹着她。
“你在我心中永远是美的。”孟有田搂住了柳凤,在她耳旁喃喃低语“就象你不嫌乎我是瘸子,不嫌乎我又少了条胳膊。你是美在骨子里,而不是外表。你年轻,你坚强,你善良……”
热乎乎的呼吸喷在柳凤的脖际耳旁,她想抗拒,又提不起力气,更怕伤了孟有田的心。温言细语象一股股暖流,从耳朵里进入她的身体,让她感到舒服,感到惬意,感到融融chūn意正在弥漫全身。
“……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把委屈都哭净,然后再往下奔,咱俩努力同心地往下奔。”孟有田越说越轻,声音象天际传来的梵音,麻醉了柳凤的心,她想听,想从孟有田身上得到她应得的慰籍,她想一动不动地偎在久已期盼的温暖的怀抱里,永远永远。
圈圈涟漪在心中泛起,孟有田的声音是带着魔力,带着幸福的味道,酣醉的味道。不带丝毫含糊,竟是那样幽远而深邃。那份真,那份挚,柳凤曾经关闭的寒冷的内心,生生地荡漾起来,心田开满丰盈芳香的huā朵。她的心房被源源不断注入清新的气息。太多的微妙情愫,妖绕着、盛放着、呢喃着,丝丝缕缕浸入她的心田,那是一份或浅或淡的美丽和细腻的温存。
从耳际到脸颊,再到嘴唇的滚烫触碰,泪流到了一起,身体粘到了一块。柳凤从身体到心灵,都软成了一块豆腐,只有双臂紧紧环抱着孟有田的脖子,生怕失去那心理的寄托。
神飞天际,意识朦胧,柳凤释放出了心底的,本来要压抑的最〖真〗实的情感。孟有田也悄悄解开了将胳膊紧紧绑在身上的布条,将柳凤温软的身体紧紧搂抱,一丝缝隙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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