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如果是抗战后期,那些rì本娃娃兵,孟有田倒觉得还有争取的必要。再者,即便这次谋杀暴露了,他也不害怕。一不是党员,二不是士兵,一个民兵,说白了就是平头老百姓,你能把俺怎么样?嗯,俺又犯了错误,俺要回家反省,这正是他屡试不爽的招数。
孟有田混入看热闹的人群当中,很快便找到了土门村前来送慰问品的人们。他拉过强子,低声交代了几句。强子愣了愣,点了点头,转身领着小嫚出了人群。
孟有田又绕到会场一头,耐着xìng子消磨着时间。周围的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丰富多彩的节目,真是大开眼界。大多都自始至终jīng神贯注,有时兴奋激动地热烈鼓掌,有时又不禁纵情大笑,jīng神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与这些纯朴的人们相比,孟有田要算一个另类,这是指他的心理,有着别人所没有觉察的叛逆。说是叛逆或许过分,更准确地应该说是dú lì思考的头脑,不人云亦云的本xìng。
比如说优待俘虏这项政策,很多八路军战士或者干部并不完全在心里认同,但还是认真地执行贯彻。甚至干部们还要违心地摆事实,讲道理,来说服别人。相信组织,相信上级,这是最有说服力,最让人无话可说的理由。
但这也就是让孟有田对组织心有余悸,对组织敬而远之的原因之一。现代人的思维是开放和zì yóu的,一个永远光明、正确、伟大的组织压在头上,不亚于给孟有田套上了沉重的枷锁。他受不了这个,宁肯去做一个小民,偶尔显示一下能力,改变一些事情;宁肯被别人批评自私、封建,甚至有时候做点错事,抹黑一下自己,也不愿为了向上爬而被近乎严苛的纪律规则所束缚。
再者,就算他使出浑身解数,又能爬多高,又能在历史的关键点上拥有多大的发言权。嗯,村长、区长、县长,十年能爬到省长,好象很困难;再说军队,不考虑腿上残疾的因素,在老红军、老资历遍地都是的情况下,就算他有超越常人的见识,能从小兵混到什么官职?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旅长、师长,依然无法主导历史的进程。
这些事情孟有田早已经想得不愿再想。就象他知道无论如何耍聪明,比如推广地雷、地道。还有围困据点的招数,攻取据点的手段,不过只能在抗战期间多杀伤些敌人,多保护些生命,却无法使抗rì战争有根本的改变。除非穿越时带着原子弹,或者星际战舰,才能使顽固得令人作呕的rì本鬼子提早投降。
无法左右原子弹的研制进程。无法左右伟人的思维,孟有田有时会觉得自己挺悲哀,甚至不敢想得太多太远。就象他看见一辆飞驰电掣的火车行将出轨。却毫无办法,猛冲过去,只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而依然无法阻挡车轮的前进。
我只是一个在战争中挣扎奋斗的人,在周围的苦难中,这个人在乎,那个人也在乎,所以我会努力地去做在海边捡鱼的孩子。
孟有田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见一个八路军战士急匆匆地走到第一排,对着陈营长和赵政委耳语了几句。随后,赵政委伸手按住了要站起来的陈营长,面sè不愉地匆匆而去。
发现了嘛?宝贝般的鬼子俘虏被扭转了脑袋。孟有田抿了抿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冷笑中还带有一点嘲讽。这么欢乐的场面,大张旗鼓地寻找恐怕是不合适吧,何况强子已经带着小嫚出村而走了。
或许真的该回家了。孟有田心中这个念头一起,发现竟是遏制不住的强烈。家的温暖,母亲的疼爱。阿秀的温存,柳凤的依偎……他沉思着,终于抵挡不住对家和亲人的思念,转身而去。
对于走上抗rì道路的人们来说,有些人是轻松愉快的,象出身贫苦的年轻人。脱下破棉袄,穿上新军衣,扔下缺米少柴的愁苦,过一天一斤十四两小米口粮的rì子。过去不能进学堂,现在可以学文化,都是一种生活的提高,切实的改善。如果没有妻子儿女,也就没有过多的牵挂。偶尔想到这些,也不过把希望寄托在宣传的所谓革命胜利上。嗯,革命成功了,什么也就会有的。
有些人虽然负担沉重,但他们能把伟大崇高的目标摆在第一位,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即革命胜利后的光明景象。希望是他们源源不断的动力,使他们摆脱身后的拉力,向前进。
而孟有田的悲哀便在于不敢想得太远,想得太远会让他失望难过。他把抗战胜利作为一个里程碑,强迫自己只想着现阶段的任务。打鬼子,保亲人,保护所有自己有能力保护的人。
回到住处,孟有田便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来的时候他只带了一条缴获的rì军毯子,以及几件换洗的衣裤,再就是几样狙击作战所用的简易装备。打了个包袱,孟有田背着走到门口,又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就这么不辞而别,对曾经jīng心照顾过自己的秦怜芳,好象有点说不过去。感激的话用不着多说,但打个招呼还是应该的吧!
想到这里,孟有田又将包袱放回到炕上,掏出小烟斗点着,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他又陷入了思索。
秦怜芳已经卸任了区妇救会主任一职,担任区民兵大队的指导员,民兵大队的大队长暂时空缺。孟有田知道自己不够大队长的条件,因为自己不是党员。当然,他也没那个奢望,从一起娶阿秀和紫鹃的时候,他便想到了这样的结果。有暇疵的人,是不会被组织接纳的。
现在孟有田思索的不是这些,而是自己中毒的事情。他曾经想把这事告诉秦怜芳,又迟疑地收住了。此时临走之际,他反复思量,觉得应该让秦怜芳知道。因为秦怜芳并没有过太惊险的经历,她有时候还显得单纯,没有意识到斗争的复杂xìng。
也就是说秦怜芳在某些事情上想得比较简单,她充满了抗rì热情,也相信人们有善良的品质。她不会从最坏的方面去揣度别人,等到事实证明真的有坏人坏事,她又暗暗难过。
而随着抗战形势的变化,敌我双方斗争的激烈,原来好的人,坚定的人,也会有所改变。这便使秦怜芳的这种心理容易被人利用,容易吃亏,受伤害的也自然是她了。
对,应该告诉她,没有挫折,没有打击,秦怜芳就不会尽快成熟。而等到要以生命为代价接受教训时,那就太晚了。孟有田吐出一口烟雾,磕打着烟斗,外面已经传来了清脆的笑声,秦怜芳回来了,还领来了别人。
“孟大哥。”秦怜芳笑着跨进屋子,紧接着便抽了抽鼻子,有些不悦地看着孟有田说道:“病还没全好,你怎么就吸烟了?”
“就抽了两口过过瘾。”孟有田无所谓地笑了笑,站起身来。
秦怜芳瞟见了炕上的包袱,皱起了眉头,试探着问道:“孟大哥,你要走了吗?”
“是啊!”孟有田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说道:“刚才碰见了家里人,都挺担心我的,所以——。再说,你的工作也要忙起来了,我回家养着,也不耽误你。”
秦怜芳垂下了眼睑,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勉强一笑,说道:“也好,在家里更能安心养病。嗯,我这就做饭,你吃完午饭再走吧!”
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不着急,我骑着牲口,路又不远。还有些事情,我得和你好好谈谈,是关于……”
“阿芳,你进了门咋就不出来了?”白俊婷突然从门口探头进来,脸上还画着油彩,笑道:“快来做饭哪,我们都饿得肚子叫了。嗨,孟大哥,好久不见了,听说这有好吃的,阿芳带我们打牙祭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