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道抵达老君山之后,派出所有的兵马围困老君山,采用最笨拙的办法攻上老君山,将左宗道和他的人马全部铲除。
当然,这个办法在林觉看来无疑是下策,因为这样一来,便失去了擒贼先擒王的主动性,被迫强行攻击人数相当的对手,胜负便很难预料了。即便两家联手,两家能调动的全部人手也只有一千五六百人。左宗道带到老君山上的人马人数便已相当,攻上去谈何容易?况且,对方还有援兵,若不能迅速取得胜利,对方大寨中援兵抵达援救,那便万事皆休。所以,这个计策的风险之大,所造成的死伤之多都是难以预料的。
当然,林觉还有第三个办法,那便是埋伏伏击。就是在左宗道尚未抵达老君山的路途上埋伏下兵马。待左宗道率人抵达,发动突袭,或可奏效。但这个计策也有明显的弊端,那便是要大批人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深入对方的地盘之中设伏,这是很难做到的。一旦风声走漏,行动尚未开始便宣告失败,而左宗道会立刻率全部兵马反扑,结果将更为不堪。这是下下之策。
面对这三个计策,林觉和鲍猛等人争论商讨了两天时间,也最终没能确定。林觉坚持要用的自然是第一种,但鲍猛显然是有些害怕的,他并无把握能够一举击杀左宗道。所以,鲍猛坚持用第二种计策,便是围攻山头,直接攻杀上去。双方争执不下,难以决断,而距离左宗道和鲍猛的老君山之会却只有三天之期了。
就在这令人焦虑的时候,一个坏消息却送到了鲍猛的山寨中。那是从左宗道的石人山大寨中送来的消息。左宗道送来的信中放弃了老君山之会,说他的夫人生了病,他不能离开山寨。所以,鲍猛要去石人山主峰的总寨之中会面,和他在自己的大寨里签订联合盟约。
这个消息一来,鲍猛方寸大乱,他的第一感觉是:消息泄露了,左宗道这是要引诱自己去石人山大寨之中,自己一旦前去,便会被他杀死。不少头目也纷纷同意鲍猛的判断,左宗道的突然变卦显然是另有原因的,看起来必是得了什么消息了。
林觉没想到事情忽然变成这样,这种情况下鲍猛不但不可能遵守同盟协议,甚至有可能翻脸,拿自己去讨好左宗道。情况一下子变得危急和紧张起来。
但林觉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细细的分析了情形,得出了相反的结论。他去找鲍猛商议,鲍猛居然避而不见。无奈之下,林觉找到了四寨主阮平。林觉看的出来,鲍猛手下,阮平算是有脑子的,也深得鲍猛信任。借助阮平的力量,或可说服鲍猛。
寒冷的夜晚,阮平如约来到林觉的住处。他本不想前来的,因为鲍猛和众人已经开始背着林觉商议如何撕毁协议,如何向左宗道解释,消除左宗道的怀疑的事情了。他们甚至想将落雁谷大寨所拥有的物资和装备等物献给左宗道为条件,以平息左宗道可能察觉的怒火。但阮平对林觉颇有些好感,他觉得就算是要宰了林觉,自己来见见他也自无妨。
火盆旁,林觉和阮平就着一盘冷菜喝了几杯酒,林觉开口道:“四寨主,你家大寨主恐怕已经开始反悔了吧。我今日去见他,他都不见我了。下一步,怕是要杀我的头,灭我落雁谷山寨,以平息左宗道的怒火了吧。”
阮平惊讶于林觉的敏锐,但他也不能说出实情,只道:“方军师多虑了,大寨主确实有些焦虑,但也不至于此。他正积极的想对策呢。”
林觉呵呵一笑道:“大寨主是认定了消息走露了,左宗道是有所防范了是么?若当真如此,我只能说你们是杞人忧天了。敌未乱,自己先乱了,一件可以让你们北山大寨从此雄霸伏牛山的大事,便因为猜忌和惶恐便毁了。以后你们必然是要后悔的。”
阮平道:“方军师难道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么?左宗道知道了你我联盟之事,再有什么想法,岂非是自寻死路?哎,这件事本是好事,我承认这一点,我也是竭力赞成的。但现在,却也不用提了。”
林觉叹息道:“阮寨主居然也是这么想的,这我很意外。难道阮寨主没觉得这根本就是自己吓自己么?在我看来,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左宗道是得到了消息的。左宗道改变地点,或许正如他信上所言,他的夫人生了病,他不能离开而已。”
阮平皱眉道:“方军师,你还是省省气力吧,这说法并不足信。”
林觉道:“那么阮寨主告诉我,你们又如何证明消息一定走漏了呢?”
阮平道:“就凭他突然变卦还不够么?”
林觉一笑道:“这个理由可不够。这是自己心里有鬼,故而觉得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可笑之极。”
阮平道:“你也没有理由证明不是消息泄露所致啊。”
林觉摇头道:“我没有,但我有脑子,我会分析。”
阮平道:“分析?愿听其详。”
阮平其实心中也有些疑惑,毕竟只是一封信引发的猜疑而已,距此便断定结论,似乎有些草率。只是出于谨慎,他才同意鲍猛的判断。但他其实一直很想确定这件事,找到能让自己信服的证据。毕竟上下一切如常,怎么就突然出了这件事,这很让人疑惑。所以,他愿意听林觉说一说。
林觉喝了一杯酸酸山寨中的自酿酒,静静道:“阮寨主,消息泄露总是因为有人泄露才是。知道你我两家盟约的事情只有贵山寨的十余名头目和我方骨干。我们甚至都没开始定下作战的计划,更没有下达调兵之令。倘若当真泄露,那只能是你方或者我方知道此事之人。倘若如此,你觉得是谁泄露了消息?”
阮平皱眉想了想道:“我敢保证,我们这一方知道此事的人是绝不会泄露的。这些都是多少年的老兄弟了,没有人会和左宗道有来往。况且那日大寨主已经下了严令,这两日我们都在一处商讨作战方略,也无人离开。我也早已严查山寨上下,所辖各队人手一个不少,也没有人偷偷离开的记录。所以我敢断言,不是从我们这边泄露的。”
林觉道:“言下之意便是我方泄露的了?可是这更不可能了。我们落雁谷之人深受左宗道毒害,一个个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根本不可能去向他通风报信。再说了,我家大寨主也定会将此事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你对你的兄弟们有信心,我对我的兄弟们也是有信心的。”
阮平皱眉道:“这么说来倒是见鬼了不成。”
林觉摆手道:“罢了,先不谈这些。我们从另一方面来考虑。我来问你,若阮寨主是左宗道的话,当你得知我们联盟要对他不利时,你会怎么做?”
阮平想了想道:“我定然不会容忍,必会施以报复的。左宗道可不是好惹的,他绝不会忍气吞声的。他会不动声色,利用所知的消息设下圈套,就像大寨主所担心的那样。引诱我们去,然后一网打尽。”
林觉微笑道:“你认为他会不动声色,不会大兴兵马直接来攻?”
阮平道:“当然不会。他在暗,我们在明,怎会大兴兵马来攻?自然是设下圈套诡计为好。”
林觉点头道:“我同意,这是最好的报复之法。事实上左宗道也并没有调动人手来攻我们,所以我们只能认为他是在他的巢穴中设下了圈套等我们进去是么?”
阮平道:“当然。”
林觉道:“然则,你觉得现在我们算不算是被打草惊蛇了?”
阮平不解的问:“此言何意?”
林觉道:“我们接到他的信之后,立刻便觉察出有异。这算不算是左宗道打草惊蛇了?”
阮平皱眉道:“这……自然是算的。”
林觉沉声道:“然则,左宗道那么精明的人,既要引我们进圈套一网打尽,又为何会做出这等打草惊蛇的举动呢?”
“这……”阮平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林觉静静道:“若我是左宗道,若我又决定隐瞒我已知道内情的事实,希望设立圈套将对手一网打尽的话,我又何必要更换见面的地点,给出一个你们都不信的理由。这不是打草惊蛇么?你们一旦生出了怀疑,又怎肯赴约?这么做岂非是自相矛盾?”
“……”阮平皱眉思索。
“正确的做法应该这样: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按照原定的计划赴约,但我会暗中做准备,在老君山上设下埋伏。这样才会做到让你们毫无怀疑,在你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你们一网打尽的。这就叫做将计就计,乃是最佳之策。又何必蠢到要引起我们的怀疑?阮寨主,是不是这个理儿?”
阮平赫然站起身来,怔怔的看着林觉,脸上露出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