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分拣药草,也不只有手在动。
她嘴里还不是念叨着,“黄精,补气养阴……车前草,清肝明目、祛痰止泻。”
冯老炮制晾晒的药材不分贵贱,几乎是附近山里有什么他就采什么。相处了半年,她也渐渐摸清了老人的生活规律,要说冯老一身武术有多厉害她还没有见证的时候,可老人家的医术却十分了得,第一次见面时一碗萝卜汤就能缓解她精神的损伤,随后只一剂汤药便能治好西医输水打针都治不好的重感冒。
像她师傅祁震山,哪怕是没啥亲人了日子过得很寂寥,但从来就没缺过钱,好歹也是行内的临头人,走哪儿都有人捧着,更别说师傅手下还有一群很讲义气的炮哥,也就自己无知者无畏,当初死皮赖脸让祁震山收下她,否则她一个南县工人家庭出身的小丫头怎么会和师傅那层次的人物扯上关系?还真以为重生是万能的么。
冯老的情况又不同,宝镜目前还没过加过冯老出手,不知道武力值究竟如何。但仅凭冯老露出来的只鳞片爪医术,想要过上滋润日子又何难?80年代也不缺有钱有势的人家,这样的人更怕死,抓住一个神医还不得供起来呀?
可冯老偏不,他窝在青城山上那是真隐居,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浪费了一身本领,对物资没啥追求,蔬菜基本上自给自足,粮食和盐等生活必需品则全靠老人家在附近山头采药,再背下山卖了,用卖来的钱购买。
为什么要把日子过得这样清苦?宝镜不了解内情,也没资格发表自己的意见。
她能做的,不过是每次上山时从不空手。
有时是一兜鸡蛋,有时是一包白糖,或者是几封挂面……她不缺钱,最近半年赚的钱更是能叫普通工薪阶级望尘莫及,但拿钱砸开冯老这个硬石头?宝镜从来没用过这想法,她内心里对鹤发童颜的老人家是存着敬畏的。
她的示好如此小心翼翼,又带着女孩子才会有的贴心,甚至更多时候都是亲自帮冯老采药,默默做着自己能做的一切,从不越界,更不含丝毫趾高气扬。
老人家的心虽然冷硬,早对祁震山放过狠话。但就是一颗石头心,面对宝镜这样贴心懂事的小姑娘,也得给捂化了。
一开始的冷脸早装不下去了,这死心眼的小姑娘不停送点鸡蛋白糖啥的,他要是不吃,还不得坏掉?他不是那样的人,浪费粮食可是大罪。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时间一长,他对宝镜就没法像开始那样冷冰冰了。背着药篓满山跑的时候,他甚至忍不住给小姑娘带了些野果子,人的心一软,那就是一发不可收拾。覆盆子、桑葚、野桃子……野果子不值钱,可他冷硬的性格,还真想不出什么其他招儿来哄小姑娘。
所幸,宝镜一点也不嫌弃这些野果子,当着他面就能剥了皮放嘴里,吃得时候笑得眼睛眯起来,一看就不是装出来的喜悦满足。
渐渐的,除了野果子,他也会在炮制药材时嘴里念叨有词。
宝镜知道的那点药草知识,都是冯老“不经意”说得。
祁震山真是好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还能收到一个如此好的弟子。冯老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反正挺不是滋味。老人家渐渐也回过味来,就算隐居避世,他一颗心还是会沾染到红尘气息,否则哪会有羡慕嫉妒的情绪?
若说是考验,也考验的足够久了。
见宝镜低头仔细分拣着药草,小姑娘谁不贪睡,让人家跑了半年,他该是做出个决断了。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学武?”
宝镜早就习惯了冯老之间彼此不干涉的默契,没料到老人家不单忽然搭理她了,还是这种问题。
她捏着车前草的手指不由使劲合拢,“是的,我很想学武!老先生,其实晚辈早就想问了,您一直不肯收下我,是因为我资质太差不是这块料,还是其他原因?”
不知道自己身上存在什么短板,宝镜就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弥补,她很想从冯老嘴里听到一句实话。
冯老眉头紧皱,似乎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问题。
良久的静默,久到宝镜都认为没什么希望了,冯老才迟疑道,“资质?不,你弄错了,我不知道祁震山是怎么讲的,我当初练武是为了学医,他叫你跟着我学武,岂非是本末倒置!”
宝镜呆滞,她师傅会搞这样的乌龙?
可随即很快喜上心头,太阴镜具有发现人体生气和病气的作用,她当初不就是看准了张鹏的“病灶”却无计可施么,眼前可是个买一赠一的机缘,她要不抓住,才是真的傻瓜!
“老先生,我想拜您为师,不仅是学武,更是要传承您的一身医术。”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宝镜欣喜磕头拜,却不想冯老首先给她提出个了十分为难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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