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请她吃晚饭,那顿饭她终究是没吃,主人都没心情,客人吃着也不是滋味。
回到家,徐海东从乡下老家回来了。
宝镜想到昨晚自己和徐朗挤一张床,忍不住提议,“咱们家不准备搬新房子?我在省城有空着的房子,找人装修下,咱们搬到省城去住行么。”
家里添了一口人,自己也长大了需要独立空间,徐家的小套房虽然充满了一家人的温馨回忆,不得不说住起来真是太拥挤。现在明明有条件,宝镜也不想委屈自己。
李淑琴逗着徐朗,白了闺女一眼,“住你的房子?你爸妈还要点脸呢,我早就在省城买好房了,等你从山上回归,读高中了,咱们全家都搬到省城去,到时候你爸的工作调动也办得差不多了,再忍半年呗,反正你也不常回家。”
宝镜赶紧竖起大拇指,“是小的有眼无珠,李老板现在不仅财大气粗还深谋远虑,做女儿的只能佩服!”
李淑琴得意,徐海东忍不住摇头失笑,“得,别拍马屁了,你妈最近已经够膨胀了,闺女再给她捧场,我在家里都快没有立锥之地。”
李淑琴的小吃生意做得着实不赖,省城的分店开了好几家,本着味美价廉薄利多销的原则,别看赚得都是毛毛钱,毛票堆积起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一家人说着话,李淑琴忽然想起来,将徐朗抱给宝镜,自己起身跑屋里去了。
两分钟后,李淑琴把一个存折塞给宝镜,“喏,昨晚你回来的太晚忘了,给你的压岁钱。”
宝镜打开一眼,顿时乐了。她妈出手还挺大方,存折上的数字是五位数,整整一万元。宝镜毫不犹豫收起来,她是赚钱,且不说利润都压在生意中,这是父母给的,又是不一样的意义。
“明天是不是要去外公家?那我顺便给师傅拜年。”
宝镜一走,冯堂多半是要将祁震山赶下山的,大过年的祁震山没有亲人在身边,宝镜也担心她师傅孤单。
“对,明早就去。”
一家人早早歇了,第二日早晨宝镜“晨练”完,徐家四口穿着新衣裳走亲戚。
寒冬腊月的风挂在脸上割得肉疼,徐朗被大人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他再受凉。宝镜瞧着弟弟的可怜样儿,忍不住说道:“我说咱们家是不是也买辆车?”
徐海东倒是会开车,是单位委培他们几个优秀员工去学的。
可自己买车?徐海东摇头,车哪里是好买的。
李淑琴瞧着宝镜被冻得哈着气,小儿子又缩着头,倒是有几分心动。
“贵不贵?不贵倒是真能买辆来开着,走哪里都方便。”
她是知道宝镜师傅早几年就有车了,那辆红旗轿车李淑琴见过很多次。祁震山有门路,要是价钱合适,李淑琴也想弄辆车回家。
宝镜含糊应了,心里有了主意,只劝她妈妈先学会开车再说。
徐家人还在商议着是否该购买汽车,韩家,韩文敏的那辆进口皇冠都开了两年多,她已经不太喜欢。
韩家父母是肉联厂的老职工,韩文涛出事,他们依旧住在自家分得老房子里。
仿佛这种坚守,能证明儿子的清白般。
韩文敏将车停在楼下时,正巧碰见李立平一家三口说说笑笑下楼。
她本来推车门的手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和李立平打照面。倒是李兰芯,在京城上了半年学,眼界今非昔比,一眼就看出了进口皇冠的价值。
肉联厂家属区里,谁家亲戚如此显富?这个念头在李兰芯脑中一闪,飞快消失。
她挽着母亲的手臂,年轻的脸庞娇美动人,恰若寒冬开放的白玉兰,刺得车里的韩文敏眼睛发疼。
李家人走远了,韩文敏却也没急着下车。
想起李兰芯年轻娇美的脸庞,韩文敏不由摸了摸眼角。一眨眼,她都三十了,进口化妆品掩饰着,她或许依旧明媚动人,甚至有少女难以企及的少妇风韵。
但卸了妆呢?毕竟上了年纪,眼角有了细纹。
韩文敏不想再开皇冠,想换一辆进口奔驰,可这愿望一直没达成。两年来,她不仅没能生下个儿子绑住包知崇,现在还面临着失宠的局面。
她从林大勇哪里得知,包知崇近半年搭上了县委一个女秘书,两人正打着火热,无怪乎会冷落她。
韩文敏是有些心急的。
儿子还没生,她二哥韩文涛也还没弄出来,她还得笼络住包知崇。
可对方去她的住所次数少了,浓情转淡,韩文敏又有什么办法?韩文敏不太想回家,一回家,父母肯定要追问二哥啥时候出狱。
“文敏回来了?”
韩文敏她妈殷勤拉女儿坐下,又是端水,又是削水果。
韩文敏水果没下肚,她妈就追着问,“文敏,你也要用点心呀,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吃着年饭,你哥可是在牢里过着苦日子。”
大过年的,母亲的眼泪,父亲的唉声叹气,叫韩文敏又难受又烦躁。
“我不想二哥出来?您二老说得清楚,以为包知崇真是您正牌女婿,我叫他做什么他都上赶着?”
韩母脸色大变,“你轻点声!”
左邻右舍都听着,要让邻居们听见女儿给人当小老婆,韩家可真没脸面再住下去。
韩文敏脸上挂着讥讽,觉得父母的做法就是掩耳盗铃。她都三十了,没办过喜酒,别人还不会猜测?
母女俩说僵了,家在临县的大姐夫站出来打圆场,“一家人有什么吵,不叫人看热闹吗?文敏最近过得好么,你大姐还给你织了件毛衣,看看喜欢不。”
韩大姐提着个口袋塞妹妹手里,是件鸭绿色的羊毛衣,线挺好,织得人也用心。
韩文敏的郁闷散了些,正要谢谢她大姐,大姐夫话锋一转,语带探究道,“我听人说,那个秦县长最近很能蹦跶,包书记那边是不是有些困难……文敏你那皇冠车还换不换,姐夫还想捡你旧车开开。”
韩文敏气不打一处来,提着手包掉头就走,连大姐织的毛衣都没拿。
真是受够了,一家人都在算计她。
父母只会关心二哥,大姐夫明知道包知崇最近日子不好过,却还惦记着等她换车,好占皇冠车的便宜。
你也开得起皇冠?她大姐夫一家人的工资加起来不吃不用,不知道要攒多少年才能买得起进口皇冠,也敢和她开这个口,是打定主意要占自己便宜了。
韩文敏的郁闷无处诉说,一路狂飙回到省城住所,冷冷清清的,她忍不住趴在床上大哭。
明明才两年光景,包知崇就冷淡了她。
韩文敏恨家人不关心她,还恨包知崇“变心”。
在县里干不过人家秦善民,便把精力发泄到年轻的女秘书身上……包知崇越来越肥,秦善民却正当壮年,不仅长得不差,气质也十分儒雅。
若是当初包养自己的,是秦善民该有多好?
韩文敏哭累了怔怔地想,都说秦县长和妻子两地分居,也没见人乱来呀,可比包知崇要好多了。
……
李家。
每年初二外公家都是很热闹的。
两年多来,她连见父母的时间都少,更别说与外公碰面。一见到她,外公毫无预兆先说了一大段俄语。宝镜立刻明白,外公这是要考校她。
同样用俄语回复,祖孙两人对话半天,把旁人听得云里雾里,外公才勉强满意。
又要叫宝镜去书房写几笔字,被外婆拦住,“老糊涂,大过年的,都不让我外孙女轻松下。”
外婆搂着宝镜直心疼,非说她在山上给饿瘦了。
宝镜很无奈,哪里是瘦了呢,明明是个子长得太快,脸上的婴儿肥就退了,瘦肯定不瘦,她的肉反而练得挺结实。过了半小时,李立平一家三口来了。
李兰芯还是高考前见过表妹,一看见宝镜,第一感觉也是她长高了。
“都有我高了?”
两人一比,宝镜还真和李兰芯齐头。
宝镜本人自然是高兴的,上辈子她只有163厘米,现在才十五岁,已经和李兰芯一般高。不知道是不是练内功吐纳的原因,这辈子她“亲戚”一直还没来,看样子还能再发育发育,说不定能赶上“170部队”。
宝镜缠着表姐追问大学生活,李兰芯还以为表妹是为未来做打算,将京城的环境好好夸赞了一番。
“街道比省城宽敞干净,房子也漂亮。图书馆里有许多外国名著,学校里还有很多有趣的社团,没课时还能约上几个同学去故宫博物馆逛逛,要么爬爬长城,可有意思呢。”
说起大学生活,李兰芯整个眼神都发亮。
可以听出来,她在大学的环境中混得如鱼得水。
宝镜心急,她哪来是关心大学漂亮与否,她是担心李兰芯的感情生活。
姐妹两人避开了长辈,在院子里烤火,李兰芯听明白了宝镜的问题,脸都红了。
“你瞎操心这个干什么?”
宝镜心微沉,装作若无其事笑着挠李兰芯痒痒,“不正面回答,那就是有了?快说说,我未来姐夫如何?”
李兰芯轻唾,“人小鬼大羞不羞,哪里有什么未来姐夫!”
到底是经不过宝镜歪缠,李兰芯红着脸讲了一个男孩儿。
只是相互有好感的同班同学,并不是宝镜所担心的*,男孩子是从大山中读出来的,整个人特别朴实勤快,李兰芯很佩服他的上进。
宝镜松了口气,听起来像是后世谈之色变的“凤凰男”?这年月农村孩子考上名牌大学,那才真是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只要不自己作死,前程根本不可能太差。
宝镜不怕李兰芯的男朋友是凤凰男,现在凤凰又不是贬义词。
她害怕李兰芯会遇到上辈子那个害其怀着身孕自杀的*。说来也怪,上辈子大表姐考大学时,大舅已经被判刑了,按理说大表姐是没办法通过政审被录取的,却还能去京城读大学……宝镜怀疑,或许正是这辈子大舅没出事,大表姐不需要求人,才没和那个家世不凡的混蛋扯上关系?
那才真是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宝镜心情愉悦起来,两姐妹又说了不少悄悄话,直到二舅一家到来。
李明雨就像个小炸弹一样冲进二人中央,叫李兰芯是大美女表姐,宝镜是小美女表姐。
“大小美女表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李兰芯脸微沉,哪有平辈之间发红包的?明雨年纪小,肯定是二婶婶贪小便宜教的,好好一个孩子,迟早会被二婶教坏。
宝镜也不太高兴,李明雨都快十一岁了,什么都听他妈的,看样子又要长成上辈子那样的混世魔王。
“李明雨,我只听说长辈给晚辈发红包,咱们是一辈的,我凭啥要给你发钱?”
李明雨往他妈方向看去,二舅妈将头瞥向一边。
不能问姐姐们要红包?可他妈说了,大伯是厂长,家里有钱,所以得管兰芯表姐要红包;小姑在自己做生意,更有钱,宝镜表姐也理所当然要给他钱。
李明雨很迷茫,难道妈妈说得不对?
宝镜叹气,她根本就不缺钱,如今也没那么讨厌李明雨了,不至于对他舍不得……可二舅妈教孩子的做派,真叫人头疼。
“走,跟姐出去玩。”
她和李兰芯把小胖子带离二舅妈的视线,宝镜耐着性子把其中的道理讲了。
李明雨反而生气,推开她的手,“你们都有钱,却舍不得给我用,我不理你们了!”
两姐妹都觉得头大如斗,宝镜能越过二舅两口子长期帮他们教孩子么?别逗了,她自己在别人眼中都是半大孩子呢。
再好的心情,也染上了些不快,两姐妹也没了谈话的兴致。
饭桌上,二舅不停恭维着大舅,宝镜听着都耳朵疼。大舅是已经当了厂长,听说市里的领导也很看好他,可二舅表现得也太谄媚了,宝镜都看不下去,那是你亲哥呢!
外甥女看不下去,当大哥的也肝疼。
从前他落难时,这个弟弟还是挺靠谱的,也没少跑前跑后,这两年是越发不着调了。
好好地工作也不想干了,吃饭时提出来,要么帮他调到一个工资高福利好的单位,要么他就辞职做生意去。
“大哥和小妹你们两家都有钱,要赞助我一下。”
李立德说得理所当然,李淑琴只当没听见。
她二哥家时赚一毛能花两毛的,两口子都喜欢讲究吃穿,她自己赚钱不是不辛苦,二哥家又不是过不下去,难道还叫她把攒下的钱提供给二哥花销?李淑琴自己有儿有女,她可舍不得当二十四孝妹妹。
还是外公喝斥道,“李立德,要不要老头子把棺材本借给你拿去下海折腾?”
眼高手低,二儿子就不是干大事的料!
李立德歇火了,有了这一插曲,今年的团圆饭吃得就不那么尽善尽美。
父母还留在外公家,宝镜早早溜了。
师傅祁震山也不是独自过年,阿华比她这个当徒弟的孝顺,自己不在时,都是他陪着。
祁震山脸色不太好。
宝镜偷看阿华,希望能得到点提示,阿华冲她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别在那里挤眉弄眼了,看吧,这封电报!”
说是电报,祁震山扔给宝镜的纸,简直算是长信了。
电报呢,是以祁易水的名义拍的,先是肉麻兮兮表达了对祁震山的想念和新年祝福,然后话锋一转,表示对宝镜水平的担忧。
惺惺作态也罢,担忧完了宝镜的水平,他还说自己行动不方便,要求三年前约定好的比试,在羊城进行。
“弟诚惶诚恐,恭迎兄驾。”
啊呸,真是膈应人,怪不得师傅脸色不好。
祁震山一掌拍在电报上,“穆清远还给我们寄了两张机票!”
省城直飞羊城的机票,这是嘲弄谁没坐过飞机呢?宝镜丝毫不心虚,她这辈子没做过,又不代表上辈子没坐过。
83年的飞机,的确是为高端人士准备的。别看李立平那般当个厂长,他要是去外省出差,肉联厂能帮他安排一张火车卧铺票,已经算是体贴有本事。
见师傅还生着气,宝镜只有顺着毛安抚,“去就去呗,难道到穆家地盘上,他们还能吃了咱师徒?节省了两张机票也不错,羊城我还没去过呢,上次是穆清远上门踢馆,这次该换咱们师徒去踢馆了。”
说了半天,祁震山脸色才勉强好起来。
宝镜回家把要去羊城的事情一说,李淑琴急了,“那就不能留在家里过生日了?”
父母脸上都有失望,宝镜心头一动,“要么,咱们全家都去羊城,就当新年旅行了!”
李淑琴有些动心,徐海东则计算着假期。
“坐火车去?徐朗太小了,我怕他受不住。”
宝镜不以为然,“没事儿,咱们都坐飞机去,从南县出发,几个小时就到羊城地界了,叫弟弟也坐坐飞机。”
徐朗拍着手,连睡着时嘴里都嘟囔着“坐飞机”。李淑琴和徐海东想了想,坐飞机有些害怕,耐不住儿女都乐意,两口子只能妥协。
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得更好?宝镜没有当守财奴的兴趣,她现在正在兴头上,不仅想给徐家四口弄个新年旅行,要是外公外婆愿意,她都想一块儿弄去。
大舅家是不用想了,兰芯姐正月十五肯定要去学校的,大舅妈习惯了围着丈夫女儿转,自己是舍不得出门旅游的。
要么,把堂叔家带上?
唔,是个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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