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顶灰轿子落在谢府门前,此事在汴京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有好事者还编了支歌谣,连小孩子也知唱:“朱门前落了灰轿子,一家两家乱如麻,公子王孙尽散去,王谢燕子变残花。”
谢芝回府的第三日,病势已汹汹不可收,二房上下一片哀怨之声。
老夫人闻得此事,只叫先把身子养好再说。二老爷见长女如此,自然心痛不已,加之孙家在朝堂上又缕缕作对,他更是生气。
谁也没想到,却是孙九郎这日来了。谢芝一听,只闹着要去见。
坠瑛紧忙劝她:
“二夫人交代了,不许大娘子去呢!”
谢芝哭着求她:
“你扶我至帘前,只见一眼就是了。别人不知,你是知道的。孙家虽刻薄,九郎待我却是极好,我到底放不下他……”
坠瑛一向是个软心肠,何况谢芝已这样了,也不知还有多长时日。她拗她不过,只得扶她去帘后。
只见孙九郎也是形容消瘦,一副病态。他只垂头跪在二夫人跟前,谢芝一见便要去扶他,好在坠瑛拉住,朝她摇摇头,她只一味地落泪。
二夫人白了孙九郎一眼,冷笑道:
“你还有脸来!”
“岳母明鉴,让我见芝娘一见吧!她明白我的。”孙九郎苦苦哀求。
“谁不明白?整个汴京城都明白了!”二夫人冷哼,“你负芝儿在先,孙家又如此不讲情面,那也别怨我们心狠!”
“此事是家母一时意气,她岁数大了,难免糊涂。求您让我带芝娘回去吧!”
“你还想要她再回那处?是要吃了她吗!”二夫人拍案而起,指着孙九郎的鼻子就骂,“你如今倒来装好人!事已过了这些时日,为何今日才来?芝儿为你惹了一身病痛,受尽屈辱闲话,你还要她回去?便是她肯,我也是不肯的!”
谢芝闻言,一个气急,直冲了出来,猛跪在周夫人跟前:
“母亲!你让我随九郎去吧!”
说罢,她又过去拉着孙九郎的手。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双双无言,惟有泪千行。
孙九郎忙揽着她,不过几日的光景,她竟病得这样。
当初原是孙夫人说,芝娘想家,要回谢府小住几日。这在从前也是有的,他遂不作他想。直至此事已在汴京传开,他才猛地惊觉。
谢芝额头冒着虚汗,只倒在他怀里,一双玉掌冰凉如雪,从前最是明艳的眼,却也凹陷得不成样子。
周夫人瞪向坠瑛:
“还不快带大娘子回去!跑此处来丢人!”
坠瑛忙去扶她,她只不肯走。周夫人遂向阿璇使了个眼色,阿璇这才与坠瑛一起去拉她。
谢芝一味不走,孙九郎也一味不放,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生怕一不留神,她便丢了。
周夫人摇摇头,只得让人将孙九郎先赶了去。谢芝却跟着追去,大雪的天,她也不及添衣,单薄可怜得紧。坠瑛与阿璇吓坏了,忙拉她回来。
孙九郎见她病势如山,哪里忍心,只安抚道:
“风雪甚大,芝娘快进去罢!我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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