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元那个凶丫头,“既知是大忙,一盏灯就打发了?”
“初一!”何小娘子呵斥。
“自然不是。”五郎笑了笑。
何小娘子又道:
“总是小郎君的东西,不好私留的。那夜一撞,灯穗都打结了。我遂将灯穗皆换过一回,手艺粗浅,小郎君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方才还不曾在意,现下一瞧,果是换过了。
手艺粗浅,显然是何小娘子的谦词。
那灯穗精致得紧,绳结亦是极繁复的式样。短短几日,她竟打得这般灯穗,想必是夜以继日,费尽功夫。
“好精细的手艺!”五郎拨弄着灯穗,“小娘子有心了。”
何小娘子低头笑笑。
五郎有些过意不去,分明自己撞了她,她却不计较,还特地来还灯。
“还未请教小娘子家源?”他道。
“家父姓何,在朝观文殿学士。”何小娘子道。
“原是何大人的千金,是我眼拙了。”五郎道,“只是,小娘子来此,只为还灯?”
何小娘子低下头,有些脸红,只道:
“也不尽是,不过有些好奇。我见谢郎是个君子,为何那日如此……如此莽撞?”
五郎又忆起那日的情境,蹙了蹙眉。
何小娘子又道:
“瞧来,那日的小娘子很是貌美,想必是谢郎的心上人?”
五郎依旧不语。
何小娘子笑了笑:
“我这个忙,帮得有些冤枉。”
听她言语,五郎只抬起眼皮看着她。也是了,他那夜的行径,摆明了是轻薄人家。纵使无心,也总该解释解释。
“抱歉。”五郎道,“是我太鲁莽了。在下与那女子,从前是顶要好的。猛然见她那样,才出此下策,未顾及着小娘子。”
何小娘子审视着他,果然如此!
“况且,”五郎又道,“我与那赵小郎君本有些过节。”
她仔细听来,也不作评说,只默然点点头。瞧上去很是温顺懂事。
“既如此,我也算是义举。”她笑道,“谢郎可当我是朋友?”
五郎一愣,总不能拂她脸面,遂道:
“自然。”
何小娘子心中高兴,咬着唇笑了笑,又道:
“就要上巳了,听闻张夫人在城北近郊起了个雅集,谢郎可去么?”
张夫人?不正是七娘从前的闺塾先生么!她的雅集在汴京顶有名的,小娘子们皆以受邀为荣。
“小娘子们相聚,我去作甚?”五郎笑道。
“谢郎有所不知,张夫人的雅集,虽未相邀,小郎君们亦爱凑热闹的。”她道。
五郎心道:汴京城中最优秀的小娘子皆在,小郎君们自然争相去看。
“谢郎,”她又唤,“张夫人邀我雅集献艺,这是头一回,我有些惶惶。若谢郎在,或可好些。”
原是如此!五郎本欠她人情,既然她开口,焉有不应之理?
他遂笑道:
“承蒙小娘子看得起,定当赴约。”
天气已越发暖了,过些时候便是春风上巳的日子。窗外的花开了好些,朵朵皆是好颜色。何小娘子步回闺房,只立在窗前浅笑着发呆。
她又回身,看向案头的穗子。那本是他灯上的穗子,她私心剪下,又换上自己打的灯穗给他。
她有些沉在心底的开心,只盼着张夫人的上巳雅集。她要他看到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