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连说了一大串,竟分毫不差,亦不混乱,到底难得。
七娘点了点头,有些微惊:
“果是极华美的料子。”
反观谢菱,倒不见什么惊讶神色,似乎从前便见过的。
七娘又道:
“曾听闻,你家的料子皆是宫中时兴的。可这一匹,宫中亦不曾见过。”
那丫头笑道:
“要不怎说,谢小娘子是见过大世面的。这匹料子,是咱们簇锦坊自己产的,外头皆不曾有。”
七娘更是来了兴致:
“可是有什么出处么?”
那丫头遂回道:
“谢小娘子可曾听闻,近来郊外流民甚众。”
七娘点了点头,又看向那料子。莫非,这也与流民有关?
那丫头又道:
“流民的衣物,可不是缝缝补补的么?我们掌柜想着,小娘子们心善,若能效仿,也是一番心意。”
她笑了笑,又接着道:
“只是,总不能真叫小娘子们穿了那破烂衣物去!这才想了这个法子,既彰显善心,也不失体面。”
七娘听及此处,方才的好奇,直化作了如今的冷脸。
又是个借流民发财的!
这匹料子,虽比不得宫中的明珠绡,却也是华美非常。
扯上流民,总觉得讽刺又可笑!
谢菱自知七娘心头的疙瘩,遂打发了那丫头。
她看了看七娘,只道:
“七姐姐,这……”
七娘神色忽黯淡下来,只低声道:
“菱儿,这人心,果是好凉薄啊!”
“七姐姐,都怪我,我不该提议来逛的。”谢菱有些抱歉,“咱们回去吧。”
七娘叹了口气:
“粥棚设的再多,到底不是真心的。”
谢菱还欲再劝,只听帘外有人道:
“二位谢小娘子,有位赵小郎君求见。”
赵小郎君?
七娘与谢菱相视一眼,除了赵廷兰,还能是谁?
七娘一向有些怕他,只向谢菱道:
“许是寻你来的吧?”
那二人既已订亲,偶尔见上一见,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之事。
谢菱摇了摇头,只作不知。
她看了看帘外,只道:
“可说是何事了?”
帘外人方回道:
“并未交代。只说途经此处,见着谢府车驾,来与二位小娘子问个安。小娘子们若看上什么,只记在他账上便是。”
谢菱心中笑道:他哪是途经此处?分明是来看看自己的生意如何!
那匹拼了许多锦缎的料子,他此前已送过一匹与谢菱。
七娘虽是不喜,可别的小娘子,只怕是要趋之若鹜的。
谢菱又朝帘外看了一眼。
因在人前,她倒有些羞,只道:
“既无事,便请他回吧!”
说罢,她又转向七娘:
“七姐姐,咱们回府吧!”
七娘看着她,只问道:
“你当真不要见上一见?”
谢菱摇摇头。
她一向是最谨守闺仪的,能不见,自然是不见了。
一时,二人只朝马车行去,不做多想。
谁知,刚欲上车,却见赵廷兰蓦地拦在车前。
他身着朱红锦袍,头戴玛瑙发冠,一只手肘只闲散地撑在车窗边。
算来许久不见,他却依旧一副无赖模样。
只见他咧嘴笑道:
“小谢兄弟,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