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上的气候比汴京更冷些,加之今年尤其天寒,七娘与几个丫头皆有些受不住。
这日晨起,阿珠正端了热水,要伺候七娘梳洗。
只见她身上沾了雪花,刚一进屋便抱怨道:
“这个鬼地方,用水也不方便。才开的水,转眼便凉了。就这还是烧了好几回的呢!”
环月正替七娘穿鞋,一面附和道:
“可不是,这样的天气,也不说何时接小娘子回去!若冻坏了可怎生是好?”
七娘坐在床沿,半裹着裘衣,只笑道:
“不打紧的,你把墙角那两个炉子也点上。”
琳琅闻声,见环月忙着,正要去点,忽又见七娘内里只着单衣。
她忙趋步上前,道:
“哎哟!我的小祖宗,袄子也不穿好!”
琳琅一面说着,一面又伺候七娘穿衣。罢了,又递了个手炉与七娘。
她只道:
“小娘子且先暖暖手,待那两个炉子暖起来,也就不冷了。”
七娘笑道:
“你也太啰嗦了,昨夜被窝里的熏笼还暖着呢!”
琳琅见她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只讪讪道:
“从前在家里,小娘子但凡听我多啰嗦几句,如今也不至在此处受罪了!”
七娘翻身下床,又坐在案头吃早点。
她饮过一盏茶,方道:
“你道是受罪,我却自得其乐!原是你们不知,我师婆婆那里,有好些稀奇古怪之物呢!”
琳琅摇了摇头,方劝道:
“便是再稀奇,今日也莫去了!一来,风雪日渐大了。庄上不比家中,雪地路滑,还是少出门的好。二来,那么些功课,小娘子可一字未动呢!”
一听功课二字,七娘确有些怂了。
来此这些时日,要么四处游览,要么去朱婆婆那处玩,早将功课忘到九霄云外。
眼看近着年下,家中定会派人来接的。便算母亲再生气,也总不会不教她回家过年啊!到时功课未完,不知又要受什么罚!
七娘撇撇嘴,却乖乖地往书案去,只叹道:
“抄这些之乎者也,还不如抄酿哥哥的策论呢!”
说罢,她只在案头的一摞书中,抽出陈酿的集子,一笔一划抄写起来。
只见七娘神情专注,倾身伏在案上,竟也见出一分难得的安静温婉来。
才点上的两个暖炉已升起淡淡轻烟。因着冬日冷清,琳琅又朝里面丢了些茉莉香饼、玫瑰香饼,盈着花香满屋,倒似在春日一般。
窗外的雪是愈发大了。白茫茫的一片,夹杂着呼啸北风,又将雪胡乱吹做一团。隔着两三里,便看不清人。
陈酿策马往此处来,因怕打滑,只将马蹄拿棉布裹了一层。
他身着竹青老布棉袍,头戴鸦青风帽,肩上依旧披了那件旧裘衣。
北风萧萧中,只见一抹竹青身影俊逸翩然。他渐行渐近,由模糊变得清晰,至七娘门边时,方才停下。
阿珠端着七娘的洗脸水。正掀帘子,恰撞上陈酿。
她蓦地一愣,转而笑道:
“陈先生,又来看我们小娘子啊?”
陈酿知她话中有话,故意打趣,却也懒得理会。他只点了点头,便自往屋中去。
七娘这里早闻着阿珠那声“陈先生”,丫头们也不及拦,只见她咬唇一笑,丢了笔便要往外冲。
不提防间,正在门帘边上,与陈酿撞了个满怀。
七娘一时不稳,歪歪倒倒,眼看就要摔下去,陈酿忙伸手扶住。
七娘霎时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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