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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三点,正是她要继续查的事。
该从哪里入手呢?青二十七陷入沉思。
“提锡壶,游西湖,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持玉杯,观御碑,玉杯遇御碑,悲矣!玉杯。”
锡壶,西湖,玉杯,都是实物、实事、实人,没有理由“御碑”不是。
青二十七一直有这样隐隐的直觉,此刻经由已经成文的文字再次梳理南案脉络,这个想法越发地清晰起来。
她决定明天再去找一次赵蓓,问问这联中的“御碑”何解。
向东南方向远望,黑沉沉的夜色中什么都看不清,不过她知道,那里正是大宋南渡后几位先帝的陵墓。
也许,联中的“御碑”就在那里。
赵蓓是宗室后人,他们会到那里去,可能是她要求的,而她的要求,南承裕肯定不会拒绝。
事实果然如她所想吗?青二十七不能确定,正想熄灯就寝,屋顶“哒”地一声微响,似是夜行人经过。
她不动声色,吹熄烛火,放下床帐,蜷到床上静待来人的一记偷袭。
不过人生总有意外,在她等待好意时,往往等来的是偷袭,而在等偷袭时,却偏偏等来“好意”。
来人没走正门,应是不想被人看到,但他从窗子进来后,却没有扑向青二十七,而是重新点亮了烛火。
他是来和青二十七谈事的?
湮黄的光晕从一个点散开,瞬间布满了整个屋子,来人原本瘦长的身子被光照出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有点庞大。
他立在离她床一丈之远,沉声道:“青姑娘请现身一见,伍某有一事相求。”
青二十七好奇至极,一揭床帐,顿时眼前银光闪烁,她几乎吓得跳了起来。
竟有一盒满满的银砖放在她眼前!
先前她人在帐中,只见其影,不见伍加国其人,也不见他是否带物进屋,而这劳什子又明晃晃的,乍一出现能亮瞎人眼,难怪会吓一跳。
伍加国对青二十七的反应非常非常之满意,脸上浮出了一丝像极了真笑的假笑。
青二十七定定神,把目光从那整盒的银砖中收了回来,问道:“伍师爷这是何意?”
其实青二十七很想问,你家银子太多吗?
多得没事干就大半夜拿一把来吓她?
可这小家子气的镜湖水寨也不想想,青二十七可是看过当年史珂琅收买余火的人。
人家收买人,用的是两大箱金子,金子啊!整整两箱呢!
你这区区一盒银子算什么!
话虽如此,青二十七还是咽了一口口水,那两箱金子是给余火的,而这一大盒银砖,显然是要给她的。
别人的金山和自己的银子,到底不同。
抬眼,伍加国云淡风清地道:“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青二十七充血的脑子冷静下来,微笑道:“伍师爷彻夜来访,原来竟是白送我银子来的么?”
伍加国手一抬,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笑纳。”
青二十七故作不解:“我不明白。”
伍加国道:“原以为姑娘事了就会离开绍兴府,不想却还是留下了。
“既然留在绍兴府,又不依前住我镜湖水寨让我们尽地主之谊,这不是让我镜湖水寨上下好生过意不去么?”
“哦。是为这事啊。”青二十七笑道,“伍师爷多虑了,在下只是不想再麻烦你们而已,并无削主人面子的意思。”
伍加国再次将手一举:“请笑纳。”显是不欲再与青二十七多做迂回。
青二十七亦把笑容敛了:“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我解语轩与你镜湖水寨都是做生意出身的,自然知道买与卖要相等值才能长久的道理。
“我想请问,镜湖水寨出的这个价,想要买的究竟是什么?”
“哼!”伍加国绽放出一个冷笑,“你们这行,难道我还不清楚么?”
你们这行?青二十七不觉一怔。
伍加国显是认为青二十七在装傻:
“《武林快报》的发行量比你们大多了,我们也不过是这样的数。此番前来,乃是谈一谈,彼此让个步,难不成,你以为你们《新闻》真能在绍兴府捣波搅浪?”
哦,原来他说的是这一行。
对于汗青盟收受银两、做昧良心的报道一事,青二十七早不像初出道时,认为是不可思议的事。
唉,想当年,她是多么单纯啊!
她竟然真的以为自己和身在的汗青盟,只为记录正在发生的历史、所依全是事实,全无私心。
但是,如今伍加国话中之意,却是更进一步:《武林快报》在挟负面报道威胁勒索!
这就是南案之后《武林快报》登出全版许立德人物特写的原因!
这是镜湖水寨危机公关的方法,是汗青盟的“回报”。
如果这世上没有《新闻》,他们双方就能成功地把人们的视线从南案身上挪开。
青二十七突然有点理解许立德何以对自己不太理睬。
想必,他认为青二十七与玄十三一样是为敲诈而来,如果对青二十七太客气,未免让她有可以狮子大开口的误解。
当然在他眼中,《新闻》也未有《武林快报》的影响大。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新闻》也不与《武林快报》相同:他认为的潜规则对青二十七是无效的。
所以青二十七报之以微微冷笑:“伍师爷说笑了,这银子我不能收。我也无意在在绍兴府捣波搅浪。”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
“《新闻》的底线是还事实以真相,这是我们职责所在。伍师爷,我们并无勒索之意,为何你却要急急而来?”
伍加国一时语塞,又道:“只是要你知道,见好就收。你们《新闻》也就值这个价了。”
青二十七一笑:“《新闻》无价。不为收钱而扬善名,更不因受贿而掩恶事。”
说着,优雅地端起了桌上早已冷却的茶水:“伍师爷请回吧。若你镜湖问心无愧,我《新闻》自不会肆意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