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青二十七说,她想她这是在哪?这个院子很别扭。
她一时说不出为什么别扭,一边又觉得它有点熟悉;而说是熟悉,可,为什么又陌生?
青二十七摇了摇头,很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很想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可是渐渐地四肢和头脑都不听使唤。
她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欢迎回到……”
回到哪里?那分明是夜的声音?
是夜?她回到汗青盟了么?
…………
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间,青二十七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今夕何夕?她想起几个月前的临安,她遇见夜,她被关在柴火屋里——好似昨日重现。
实际上,青二十七的确不知道自己醒来的这天是哪一日,天气如何。
只是她再一次晕过去的日子是开禧二年七月二十三日,那天天气很好。
于是她便默认,自己不过睡了一觉,而外面的天气也还和昨天一样晴朗。
终于,她睁开了眼,昏昏暗暗的一点点光让她看见自己正躺在青砖地上。
青二十七抬起头,她发现不只是地板,墙也是青砖砌成的。
空荡荡的青砖房,什么都没有。
墙很高,只有一面墙上有一道铁门,铁门与墙齐高,看去像是墙裂开一条缝后用铁片补上了。
铁门的最上方有个尺许宽、用铁杆焊死的的窗,外面的灯光从这唯一的窗透进来。
若非如此,她就如深入地底,伸手不见五指,哪能看见自己所受的环境?
这是哪里?
青二十七挣扎地爬起来,浑身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没有。喘了喘气,静听外面的声响,竟是毫无人声。
她有些害怕,试着喊了声:“有人么?”
四壁空空,唯有她自己的声音撞到墙上,又回弹到耳中。
她又喊了一声:“十六姐!桑维梓!”
她只盼桑维梓像往常一样,在她每一次遭遇急难时那样冒出来。
可回答她的,却依然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青二十七小停了一会,积蓄力量走到门边,拍了拍铁门,叫道:“有人么?”
铁门哐哐地响,没有人回应。
青二十七又试着跃高,想从那铁窗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形,可才一运起气,丹田处便一阵剧痛,竟是半分内力都使不出来。
她又惊又怕,不知自己是落到了什么人手中,使劲地一边拍打铁门,一边更大声地喊道:
“有人么?回答我!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关我在这里?你是夜大人么?你是韩君和么?这是天牢么?我知道你们在那!快回答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铁门哐哐,还是没有任何人回她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
青二十七忽然想到绍兴府帝陵深处的脚步声,难道她就如朱漆脸一般,被封在了地底迷宫、永不见天日?
她是要死在这里了么?她会不会也怨魂不散,永远在这里游荡?
刹那间,全身寒毛竖起。
她不要死,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青二十七一急之下,再也难于保持一向的自持,终是忍不住呜呜地哭出来:“放我出去……我不要死……”
她哭了一阵,只觉疲惫不堪,竟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似乎哪里传来哐哐的响声。
青二十七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侧耳倾听,发现那哐哐的声音竟是从铁门下半部分传出来的!
青二十七顿时冷汗迸出,她满脑子都是帝陵深处的朱漆脸,她想这世上难道有鬼不成?!
她害怕极了,不由往后挪了半丈,死死盯住铁门。
青砖牢房里突然稍微亮了一亮。
原来那铁门贴地的地方还开了个小孔洞,从外面锁上了,这时候有人打开了锁、嘎嘎地不知在外头摆弄什么。
青二十七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怕妖魔鬼怪破门而入,一口吃了自己。
“啪!……嘶……”一碗浇了菜和几勺肉汁的米饭从那孔洞里递了进来,一只瘦小的手把它往里推了推,然后是一碗汤水。
这是……在给她送吃的?
青二十七一时糊涂了。
直到那孔洞被人“哐”地一声关上,她才突然惊觉,扑上去大喊:“你别走……这是哪里?你……快放我出去!”
在铁门“哐哐”的响声中,哪里有半个人给她回应?只有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
青二十七叫得声嘶力竭,不免又痛哭起来,但觉自己这是把许多年来忍住没哭的眼泪都一次性哭完了。
哭到最后,连眼泪都快没了,衣衫被她涕泪交加弄得脏不兮兮。
然后她就累了。
然后她的肚子突然咕地一声响。
青二十七这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有多久没吃东西了;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把苦胆都要吐光后,也就只喝过几口水而已。
她不要死,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青二十七颤颤地端起饭碗,手抖得厉害。
饭菜虽冷,可终究是提醒了她:她还是个人、她得吃饭!
她拿起汤碗中的匙舀了口饭塞进嘴里,感受饭粒与菜叶带来的满足感,却因为太急而噎住了,忙又端起汤碗喝口汤,这才缓了过来。
吃了几口,忽又想起,他们不会给她在饭菜下毒吧?或是……这是断头餐?
青二十七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抖到手中的碗掉到地上,汤汁饭菜撒了一地。
她不要死,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庆幸的是,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并未发现身体出现什么异常。
她想,他们既然关住了自己,想必并非立即要她的命;否则她早就没命了,又何需在饭菜中下毒?
想通此节,反倒有些可惜被自己打翻的那些饭菜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铁门外又响起脚步声。
青二十七心里一喜,扑到那洞孔处向外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