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草草看了一遍,突然叹了口气。她放下文件,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中国地图,感叹道:“你的策论写的很好。可实践性也很强,但是在国内如何开头,如何入手,这个问题非常难办。必须找一个市场相对开放,法制非常健全,商业机制有序的地方先进行资本积累才行。国内这种铁板一块,做一点点事情都要走八道后门的情况如果得不到改善,没戏。”
易青笑道:“国内阻力太大,市场饱和,人际关系复杂,以我们目前这点资金当然不容易入手;可是如果我们在三五年之后,拥有十倍甚至一百倍以上的资本呢?那就可以做一点事情了吧?”
孙茹和依依看着易青,生意上的事情她们模模糊糊不太懂。孙茹忍不住问道:“连从什么地方入手都不知道,还说什么资本积累啊!”
易青笑着伸出一个手指,在地图上巡了一圆,最后落在东南角上一点!
“香港!”宁倩华失声叫了出来,笑道:“我早该想到了!”
易青点头道:“正是香港!跟全国比起来,香港就象是一个小型的缩微的电影试验田。香港法制健全,效率高又廉洁,而且商业自由度非常高。最重要的是,香港电影现在疲软多年,群龙无首;世道惨淡,市场竞争力小,新势力容易立足,新公司很容易就能上手。此外,香港又是中国望向世界的窗口,是我们全民族的大码头。我们的电影在那里特别容易走向世界。等我们在香港攒了雄霸天下的资本,再以大资本家,电影业大鳄的身份杀回国内,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所以,”易青目光如电,把手重重的按在地图上的香港特别行政区上,总结道:“全国、全亚洲、全世界的这盘大棋,就从香港开始!”在回家的路上,宝叔开着车,孙茹一直兴奋的看着身边的易青。
她一直以为,易青只是在艺术上有过人的天赋,直到今天她才知道,爷爷器重他的原因;也知道了每个周末,易青和爷爷关起房门来在商量些什么。
也许,易素和爷爷为了今天的这番话,已经准备了整整四年了吧。香港……这个目标恐怕是爷爷和易青早就有默契了的。
想到这些,孙茹就越来越佩服易青了。其实她曾经想过,她觉得自己的才华也不是很差,作为爷爷最疼爱的孙女,也是唯一的直系继承人,爷爷为什么不让自己继承他的志愿,让易青来辅助自己呢?
现在她明白了。而且,想到能够做易青身边辅助他的小女人,她心里也是甜滋滋的。她和依依、小云不同,她从小就是个没有大志、没有野心的女孩,无论是爷爷带她出席的种种大场面,还是面对的纷繁复杂的影视圈,对她来说只是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的置身其中罢了。
孙茹和宝叔把易青送到他家楼下,易素交代孙茹道:“回去好好跟你爸爸说,别把话说急了。”
孙茹点点头,柔声道:“你也好好跟你父母说。特别是你妈妈。别让她着急。”
说着,孙茹突然搂着易青的脖子,在他脸上吻了一下,脸红红地。
易青下意识的看了前面的宝叔一眼。发现他在装做看窗外的风景。弄地易青有点不好意思,他捏了捏孙茹的脸,冲她做个鬼脸,推门而出。
孙茹坐在车里,一直目送易青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楼道里,才一拍前座,道:“宝叔,我们回家!”
宝叔发动了车子。他在后镜里看到,孙茹不停的在摩拳擦掌,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什么。不禁暗暗好笑,只要是易青交代的事情。孙茹就会特别上心——她在练习一会儿怎么跟父亲孙云博开口。
孙茹回到家里,发现孙云博正坐在以前孙老爷子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上,看着一份当天的报纸。
“爸爸。”孙茹叫了一声。
孙云博放下报纸,把鼻梁上的眼睛摘下一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女儿。
这个动作和神情让孙茹眼睛一热,爸爸跟爷爷当年的样子实在太象了……
……
易青回到家里,愕然发现。老爸老妈已经整理好行李,坐在箱子上等自己了。
易青连忙上前道:“爸、妈,你们怎么不在北京多住几天?我还想带你们到处去玩玩哪!”
易妈妈抱怨道:“哎哟,易大导演,你多忙啊!一连几天叫你回来,你都说在外面有事。刚才你打电话说今天回来,我和你爸爸就商量了,也别给你添麻烦了,趁你回来跟你交代一声。我们回去了。”
易青听了以后,惶恐不已,一叠声的道:“对不起对不起。老爸……老妈……你们别生气,我真是太忙了这两天,我打算和孙茹一起开一家公司,所以……”
易妈妈一听,眼睛瞪得老大,道:“你们这些孩子啊,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搞得什么名堂,一会儿又连婚都不结了,一会儿又要再一起开公司……别到了明天,公司又不开了,又了出什么名堂来。唉,阿青啊,妈妈和爸爸对你没有别地期望……—,省略几千字……,易青连忙在她对面沙发摆了一个能让自己很舒服的姿势,然后认真地听完了老妈的唠叨,反正都是从小听熟了的那些。
……
孙云博听完孙茹的叙述,知道她要和易素开公司,他只是默然点了点头。虽然他有点不太明白,孙茹为什么放弃了她和.易青的婚姻,因为他之前在电话里多次听父亲说过,孙茹这孩子对那个叫易青的情有独钟。
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些小儿女的感情问题了。他想到地是另外一些事。
表面上看来,一切似乎没有太本质的变化。只不过,原来他所接受的孙老爷子的接班人是易素,他也准备以女儿的婚姻和207%的宇通股份为饵,作为控制易景的砝码。现在唯一不同的是,孙老爷子的继承人从自己地女婿变成了自己的女儿。
但皇实际上,这里有非常本质的不同。
首先,孙云博根本就不信任孙茹。
他看人地眼光,尤其是看一个人是否适合于激烈的商场竞争,是非常准确精到的。
孙茹从小就没有勾心斗角的能力,也没有判断进退得失的决断与魄力,想她这样一个代理人,是根本无法代表宇通财团在亚洲的利益的。
此外,原本的计划中,易青只是手握20%股份的一个宇通集团的大股东身份,在亚洲掌管宇通的一个分部,负责亚洲的业务而已;易青要是敢不听话,别看他有五分之一,孙云博和宇通的老牌董事们随时可以用全球注资的方式把他的五分之一变成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甚至更少,从而把他赶出董事局,接管他在亚洲的一切,
原来孙云博以为,只要牢牢控制住易素,以他作为孙老爷子继承人的身份,就可以保证宇通在亚洲的利益,所谓进可攻,退可守,他可以牢牢控制主动权。
可现在的情形是,由于女儿主动放弃了和易青的婚约,在伦理和亲缘关系上,他对易青完全没有了约束力;接着,易青和女儿又提出自己开公司,也就是说,另起炉灶,成立一个跟宇通没有关系的新公司,这是孙云博没法接受的。
孙茹所继承的孙老爷子的财产,全是孙老爷子这半辈子在宇通财团的支持下,一点一点置办积累起来的财富,跟宇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孙云博看来,他觉得这些财产全是宇通所辖的资产。
现在孙茹要把宇通的财产转出去变成另一个公司的资产,这个公司的资产完全跟宇通没有关系——即使是自己女儿,这也无法接受。
沉吟良久,孙云博再次眯着眼睛看了看孙茹,他在判断——眼前这个当年奶声奶气叫他“爸爸”的小女孩,这个从小就没跟自己见过几次面的女儿,之所以提出这种要求,究竟是处心积虑的想要摆脱宇通和他这个父亲对她的控制呢?还是根本只是小女孩一时兴起,对做生意充满了好奇?
看着坐在他对面微笑着的孙茹那种单纯无邪的样子,他很难想象这个女儿会是有那么深的心计和城府的人。
大概,她只是学成毕业,满怀理想主义的憧憬,想自己开个公司拍几部电影,学以致用吧!
小女孩玩票儿而已。做生意的事想来她也是一窍不通,她几时又懂得什么勾心斗角了?想到这里,孙云博试探的道:“其实,你毕业之后,我和你妈妈的打算,是送你去美国纽约大学去进一步学习电影。将来学成出来,你想回国也好,想进好莱坞也好,爸爸都可以帮你。你现在年纪这么小,又只是个本科毕业生,何必这么急着创业呢?做公司很辛苦的。”
孙茹固执的摇摇头道:“电影重要的是实践,在教室里做学问,做再多年又怎么样?好莱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学的中国文化,在美国根本派不上用场,学些纯技术的东西有什么用?再说了,纽约大学每年送那么多学生来我们电影学院进修,我要学尖端的东西,考自己学院研究生跟他们一起学就是了,跑那么远干嘛?”
孙云博语塞。他接着道:“那么,爸爸把宇通在亚洲的公司拨一个给你管理;或者在亚洲成立影业分公司,交给你打理,也免得你去动你爷爷的资产了,好不好。”
孙茹立刻天真的道:“哎呀,爸爸,我只是开个公司玩一玩,不当真的。你可别把宇通的正经生意给我,不然两下就败光了。还是让我自己锻炼一下吧。”
孙茹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砰砰直跳,暗暗佩服易青厉害——爸爸这样的老江湖,听到这事之后的反应居然都脱不开易青的判断,自己用易青教的着数见招拆招,果然严丝合缝,无往不利。
有几次,孙茹都差点把文化专署权的事说出来了,可是看样子孙云博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公司会做大,什么文化相关产业的发展,那都是后话了。
为了趁热打铁,孙茹立刻加了一句道:“爷爷留下的存款就有现金四千多万人民币,我不会动在美国的那些资产的。”
这句话给了孙云博一针定心剂,他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