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坐着一名须发斑白,面部肌肉因了惊怒而微微有些抽搐的老者。
老者的身形有些古怪,似不能动般,身子以一种奇异的僵直状态面向前方,满是褶皱和淡淡斑痕的老脸上神色悲怆,悲怆里又含着抹冰冷的怒火。
“丁大人,你可知狩猎的乐趣?”懒洋洋的声音缓缓响起在耳边,黑袍男子说着唇线微张,原本微阖着的眼皮也跟着一并稍稍向上掀起。
“豹子猎羊,遇见成年的,一击锁喉;遇见幼年的,便捉活的。大人您常年随陛下出宫秋猎,一定知道活捉的意义。”顾楼南的声线总是那么漫不经心,似用心不专般,懒洋洋的。
正说着,两人前方猎场内赫然闯出三道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身影,三道身影几乎是趔趄着从林间草丛中跌入这安静的画面,如一把锋利无比闪烁着刺目寒芒的尖刀般狠狠戳在众人眼前,直戳入众人惴惴忐忑的心脏,毫不客气的斩断了那一条条极度紧绷的心弦。
“梁大人,倘若本座是你,便会张大眼睛好生瞧着,往后,随陛下狩猎的时候兴许会用的着。”蓄着笑意的声线在短暂的沉默后忽然响起,与此同时,他身后距离最远的一人忽的将举至眼前意图遮挡视线的手臂朝上挪了挪,拭去脑门上的薄汗。
说话间,三道身影越发接近坐在猎场边缘的众人,只见其中一道身影突然发了疯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朝顾楼南冲去,溢满了鲜血的口中嘶喊:“顾楼南!你残害忠良!结党营私!毁我丁家!我跟你拼了!!”
眼见着那血污的身影如电光般冲来,顾楼南只面无表情的坐着,透白的手指始终维持着先前的节奏,甚至连躲的意思都没有,他始终如一尊沉浸在黑色毒雾中的邪魔般坐在那里,眯着凤眸瞧向那不断朝自己靠近的身影,半晌,唇角竟浮现一抹笑。
顾楼南唇边的笑意和煦如春风,带着几分赞赏。
“都退下。”在那男孩距离他还有十丈远时,他忽然动了唇。
只听一阵风穿树叶的簌簌声过,心中骇然的几位大臣好似看见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丁大人教子有方,只可惜……”顾楼南朝丁海昌看去,说话间,那男孩又向前疾奔了数丈。
兵部侍郎丁海昌的双目外凸,眼眶内血丝遍布,一张老脸几乎扭曲般的抽搐着,几乎要痉挛。
男孩距离顾楼南越来越近,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差一尺,蓦地,“噗”一声闷响,男孩的身子陡然停住,眼眶因震惊而张大,鲜血顺着他过分张开的眼角蜿蜒漫出,像一道血泪,带着灼灼烈焰烧进坐在此处的所有官员心里。
就在此时,“啪”一声炸响,男孩的身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喷洒漫天的血花碎肉,血肉飞溅,罩了丁海昌一脸一身,顿时令他变成个血人。
他身后,对此始料未及的官员们吐成了一团,平日里龙精虎猛的老家伙,现在,却是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面无表情的站起身,顾楼南挥手一招,一名侍卫如黑雾般赫然闪现。
“处理掉。”
说完,他拢了拢宽大的浓黑袖口,抬头朝天空望去一眼,似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了一句:“就要下雨了。”
重回自由的殷荃在街上瞎溜达,此时天空浓云密布,是变天前的预兆。
街道两旁的摊子早已收的差不多,只有商铺的门还开着,就连她先前说书的茶摊也收了桌椅。
百无聊赖的兜转着来到一间药铺前,她突然来了兴趣,走上台阶。
“姑娘想要什么药?”掌柜是个中年男人,穿着藏蓝粗布褂,看起来憨厚老实的那种。
“你这都有什么药?”在一排排抽屉前来回踱着步,殷荃突然发现,每个屉柜的十字接缝中心处,各画着一只小兽,或飞鸟,或兔子。
“生石灰,有么?”不着痕迹的从屉柜上抬起视线,殷荃朝那汉子看去,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闻言,那汉子像是明显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东西般,稍稍顿了顿,继而很快应声:“有,请姑娘稍等。”说着,汉子弯下腰,从最里面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就在殷荃伸手去接时,忽然有一只透白修长的手在眼前晃过,将纸包拿走。
“生石灰?你觉得这玩意儿能奈何的了夏侯婴?”顾楼南嬉皮笑脸的将那包东西在手中颠了颠,邪魅的凤眸一闪一闪,像星光。
“谁说我要用这东西对付他了?”殷荃说着伸手去抢,顾楼南将手举高,脸上笑意更甚。
“哎算了,这玩意儿给你了,我不要了。老板,你知道他是谁么?他可是这西凉国鼎鼎有名的国师大人顾楼南,石灰钱你找他要,顺便再让他给你题副字作个画合个影留个念什么的,保准生意兴隆人丁兴旺啊!”说完,殷荃抬脚就走,不料却被身后某人踩住了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