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通体漆黑的薄刃已然深埋体内。
她……如何知道?!
虎目瞪圆,他满目惊异的扭转视线,朝方才两人跌去的方向望去,遂倒地,咽了最后一口气。
跌落河水中的殷荃拼尽全力抱着夏侯婴在河面上沉浮,却被湍急水流冲入了岔道,眼看前方就要撞上尖锐巨石,她咬牙,抱住夏侯婴猛地扭转身体,“砰”一声闷响,她只觉喉中一腥,险些昏厥,却是怎么也不肯松手,生怕自己有个一丝一毫的走神,便会将他丢失在这水流当中。
“夏侯婴!夏侯婴你醒醒!”扯着嗓子大声嚷嚷,殷荃不敢摇他,生怕会因此扩大伤口。
拼命抱紧他,她在月色里左右张望,却是除了无边黑暗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心跳越发变得剧烈,她抹一把脸上的水,朝怀中越发变得苍白的面庞望去一眼,咬了咬嘴唇。
他不能再这样泡在水中!
咬牙,她深吸口气,再次将四周细细观察了一遍,终于被她发现一根奇形怪状的浮木。
携着不省人事的夏侯婴奋力游了过去,殷荃拼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推上去,自己则浸泡在水中。
就在她开始为他的伤势发愁时,耳边赫然飘来一缕清清冷冷的声线,像一丝滑过耳畔的细细寒风,听上去不似活人。
“向东游。”
闻言一震,殷荃眼眶热了热,胸腔和后背却同时生出一抹钻心之痛。
眉心皱起,她痛的咧咧嘴,并没有出声,只无言照做,直到双手双脚都冰冷至快要麻木,全身上下由内及外仿佛被一千把一万把刀子剐着的时候,她才终于看见了那一道漆黑中带着点深灰的河岸。
拼命将夏侯婴拖上岸,殷荃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猛地睁眼,面朝下趴着的殷荃想要开口,却只觉胸腔如遭马蹄踏过一般,剧痛憋闷。
喉中猛然一热,她吐出一口血,紧接着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直将一块黑中带红的血块吐出后方才停下。
粗喘着趴在潮湿冷硬的河滩边,殷荃拼命用双肘支起身子,四下环顾着。
此时天色蒙蒙,似有雾气云霭浮动其中,令她视线受阻。加之先前在冷水中浸泡过久,她只觉头晕脑胀,耳鸣不止,体内仿佛灌满了铅水,连呼吸也如刀割,每一下都要消耗巨大的勇气。
“夏……侯……婴……”费力的蠕动起早已冻僵的双唇,殷荃强忍剧痛支着身子,口中吐出的珍珠白气息将她苍白至毫无血色的清丽小脸尽数遮掩,与本就萦绕于空气中的茫茫晨雾尽数混合。
“夏侯……婴……”唇瓣打颤,殷荃皱眉将身子撑起更高,又惹的她一阵咳嗽。
双手在尖锐且冰冷湿滑的石头上不断摸索着,她冷的浑身麻木,细嫩的掌心也被石头锋利的边缘擦伤,脑中却始终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找到夏侯婴,确认他没事!
她要见到他!
现在,立刻,马上!
她明明将他拖上岸了!为什么此时却找不到那根浮木了?!
她……明明已经将他拖上岸了……
“夏侯婴!”嘶哑着嗓音低吼,终于没了耐心的殷荃喊声里染上一丝惶恐。
“安静,你想将狼群引来么。”
蓦地,清冽如寒霜般的声线缓缓流入耳膜,殷荃一个激灵,扭头朝身后望去,只见那莹白若雪的身形如重重雾霭中踏水而来的谪仙,那般圣洁,那般高高在上,一如往常,巍然如山,清绝俊美的像尊玉雕。
“夏侯婴……”喃喃出声,殷荃不顾他的警告手脚并用如着了魔一般朝他爬了过去。什么剧痛,什么寒冷,通通在一瞬消失不见,她连爬带滚的冲到他面前,一下扑在他身上,失声大哭了起来。
“你这个混蛋!混蛋!刚刚为什么不应声!混球!死变态!洁癖狂魔!装叉星人!应一下我会死啊!会死啊会死啊!你不吭声,我真的以为……真的以为……以为你会死啊……”
埋头在夏侯婴怀中,殷荃怒吼出声,声音却是越来越低,越来越哑,到最后细若蚊蚋,几乎完全被那川流不息的河水声给盖了过去。
面无表情的垂落视线,夏侯婴眉心轻蹙。
先前在船上为救她遭暗器所伤,之后又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引得他旧伤复发,新伤叠旧伤,令他气血大亏,经脉受损严重。方才他入定疗伤,若是应了声,才真有可能走火入魔而死。
只是,他并没有想过,原来,一直以来那个从来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那般没心没肺的女子,竟会因了自己而痛哭至此。
胸中一窒,夏侯婴只觉心口蓦然生出一丝钝痛,比被那玄铁匕首刺穿脏器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心念所及,他眸光一暗,握住那双始终颤抖不休又湿冷瘦弱的削肩,重重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