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想来看看,却总也无暇。如今义夫兄在此为赵督使幕僚。正好可以与我行个方便。赵景云又给那个儒士倒了一杯茶,然后笑道:尝尝这新雪烹煮地龙井,这龙井可非是凡物。乃是西湖一绝,天子指名的贡茶,托魏师的福,我才弄得这些,也算是义夫兄口福了。
被称为义夫的年轻儒士又敲打着桌面,虽然接过茶,看赵景云的目光却是有几分为难:曼卿,你来得却不是时候,如今正是乙等战备中呢。
提到这个乙等战备。赵景云神情也严肃起来,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义夫兄,我知道,这次乙等战备持续快四个月了,莫非边境之上情形果真如此紧张
这位义夫兄姓余,单名,字义夫,乃是蕲州人。如今正在荆襄都督军事制置使赵葵帐下充任幕僚,他年纪还很轻,比起赵景云只怕还略小些,但因为早年家贫曾在白鹿书院求学的缘故,为人显得甚为沉稳。听得赵景云所问,他摇了摇头,谨慎地道:此事非曼卿兄所能知,去年陛下颁布的军事机密律令,赵督使可是令我背得烂熟。
赵景云微微有些尴尬。他与余早就相识。虽然谈不上很深厚的交情,但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余这话说得就有些信不过他了。
曼卿兄,我自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制度便是制度,若是遵之守之笃行之,那么事无不成,若是轻之慢之破坏之,则事无可成。陛下在典章论中说地这番话,不知你曾看过没有。
这两年来,赵与莒自己也出过几本书,其中便包括这部典章论,说的是圣人之治与凡人之治的。谈及圣人之治,特别讲到三代之时画地为牢,为何刑犯束手不逃,而当今之世虽说以囚笼枷锁处之,违法犯禁却是前赴后续,一个重要原因便在于法令典章缺乏严肃性,不仅小民一无所知,便是上自天子下至大臣,无一不玩法以自误,故此,要想让百姓遵守法令典章,就必须确认法令典章地权威,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可因地位高低财富多寡而有所不同,至于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之语,乃是后世竖儒误解周礼,其实应是刑不尊大夫礼不卑庶人之意。
若不是赵与莒这几年来权威日重,声望远胜宋朝历代君王,这他篇文章便可以掀起滔天巨浪来。即使如此,这典章论出后,还是引起广泛争论,争论的结果却是以认同赵与莒的这种解释而告终。
故此,赵景云听得余说起典章论来,心中便是一凛,这几年他以一介布衣之身,屡屡参赞于国家大事之中,天子崔相魏师,都对他另眼相看,让他颇为自负,余一语点醒他,使他不觉毛骨悚然。
多谢立夫兄。他离座施礼,又恭恭敬敬地为余在杯中添了茶。
余摇了摇头,还了一礼,二人默默对视,过了会儿,赵景云又道:我观立夫兄愁眉不展,似乎有所隐忧,不知是为何事
我一直在想,金国与蒙胡究竟会用哪种方略挑起战端。这是他个人猜测,不算是什么秘密,故此余能够开口,他在桌上用小吃摆出形势来:我大宋五军区二军团,除去为机动兵力的临安军区镇守西南的广州军区之外,其余诸地,皆与敌国接壤,有可能成为敌国攻击之地。忠义军人数虽众,战力一般,蒙胡若攻之,守应有余。徐州兵力虽少,战力却是极强,无论是蒙胡还是金虏都在此吃过大亏,淮西真公为文人掌兵,虽兵多粮足,却少实战经验,荆襄赵督使百战名将,然则兵力稍有不足,汉中自成体系,有地势之险。若我是北虏,当如何攻之
若是以往虏强我弱,必是分兵三路齐头并进,如今我强虏弱,北虏应是集兵力于一处,其余诸处只是骚扰窥隙。那么究竟是哪一路
听他这般说,赵景云立刻看向真德秀,真德秀兵力虽多,但是都是已经数年不曾经历过恶战的太平兵士,而且他自己不能算精通兵事,无论是从兵从将的角度来说,攻击真德秀都算是击敌之最弱。但余既是提及此事,想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攻淮西的可能性极小。觉赵景云的意思,余摇了摇头,指着代表淮西地两边:若是攻淮西,真公虽不精于兵事,却也会退保楚州菁华,而我荆襄之军与秦参领徐州之军合围断其退路,临安军团再调兵北援,便形成关门捉贼之势,金虏国力虽弱,却非不通战事,冒这等奇险,智所不为。
川地偏僻,金人便是夺去也无甚收获,而且地势险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攻川地可能性也不大。赵景云也道。
剩余的便是我荆襄与徐州了,若是能击垮徐州强兵,我大宋必会举国震动,毕竟近卫军号称大宋第一铁军。而且夺了徐州,这几年徐州京东建设之成果,便尽入虏手,徐州的铁和布,正可供大军甲和衣。
若是能击垮我荆襄之军,则可长驱大宋腹地,顺江南下,直接临安,虽然还有临安军团,若能再战而胜之,便可动摇我大宋国本分析到这里,余面色有些变了:故此,荆襄与徐州虽是战力量强之处,却也是最可能为金国所攻之处。
赵景云点了点头,虽然余碍于制度不能透露边境情形,但这番分析,分明是在不违反制度的前提下告诉他荆襄面临的严重形势。
但我担忧的不是此事,举金国全国之兵来攻,我荆襄便是守不住,徐州与淮西又岂会坐视竞且赵督使精于兵务,胜负之说还很难料。
我担忧的是说到这里,余微微迟疑,然后道:万一不只是金国一国来攻荆襄呢
你这是赵景云悚然道。
余说到这里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自己困惑的事情仿佛有解了,他立刻站起身,也不与赵景云告辞,撒腿便向外跑:曼卿,我要去见赵督使
赵景云愕然目送他的身形消失在门外,然后又看了看桌面上摆地小吃,半晌也没有想明白过来。他虽然在华亭府亲自经历过一次战事,可究竟不能算是知兵之人,最多只会纸上谈兵,真正进行这种战略分析,并非他所长处。
就在余惊起跑走的时候,临安城中,赵与莒也惊愕地一拍桌子:红雷又立一大功矣
在赵与莒面前的桌上,呈着李云睿送来的最新密奏,这也是潜伏在蒙元内部的红雷送来的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