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满院的金银玩物,古董字画,整车整车地往外运。
一众家仆侍女,或是变卖,或是充公,只闻得哀嚎连天,整夜不绝。
这是在王府的最后一夜了。各人身边除了一位近身侍女,再无他人。
富贵泼天的王府,似乎从未这般冷清过。
清晨残雪尚在,王府众人只带了随身衣物,由禁卫军看着,自后院的小角门而出。
这个门,从来只是下人出入。若非落魄至此,只怕他们还不知有这样一个门呢!
谢蕖举目四顾,空荡荡的王府,覆上了一层深厚霜雪。
熏风馆的红梅,应是开得极艳的。也不知她去后,会交与何人料理。
还有那片湖水,又结冰了吧!
凿冰知爱惜,挽雪解含羞……那样的佳话,应也不会再有了吧!
四周的禁卫军高大得有些令人生畏。她长叹一生,随着王府众人,亦步亦趋地朝渡口行去。
绍玉跟在兄长们身后,拖着步子前行。从来便任性妄为的贵公子,又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渡口的风,比往日更大些。绍玉紧了紧斗篷,从未觉着冬日如此难挨。
从前,他也是极爱冬日的。
那时的他,执着五彩金丝嵌宝鞭,于汴京街市打马而过,要踏雪寻梅去。
他一身锦袍,玉面俨然,紫金冠儿尤其华贵,所过之处,无不引人侧目称赞。
而如今,同样自街市上过。谁还能认得,他便是当初那个风姿朗逸的小郎君呢?
绍玉低头,只自嘲一笑,遂随兄长们上船。
“三郎!三郎!”
忽闻得人唤,绍玉猛地顿住。
回头望去,不是七娘是谁!
她一身猩红云锦斗篷,由五郎带着。二人同骑一匹马,挥鞭正来。
四周白雪皑皑,苍茫一片,唯她一身红衣,迎风飘飞,明丽无方。
绍玉看得痴了,只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记得,七娘是极怕骑马的。
自她在郓王的马场惊了马,便再不骑了,平日里见着,亦避而远之。
可今日,为赶着见他,七娘也顾不得许多了。
绍玉忽而心绪上涌,笔尖一酸,满腹情丝,只化作眉间一道道沟壑,久不能平。
五郎扶着七娘下马,她便直直便绍玉奔去。
四周禁卫军忙拦住。
五郎只得亮出身份,方才作罢。
“三郎!”七娘带着哭腔奔去。
绍玉一惊,见她行不稳,急忙扶住。
一时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三郎要去何处?”七娘紧紧拽着他的手臂,“我出不去,五哥偷偷带我的。怎么这样急?三郎还回来么?三郎……”
“七娘。”绍玉忽轻声打断她。
七娘闻声一愣,这才觉出自己的语无伦次。
她闭上嘴,紧咬着唇。满面涕泗横流,只深深望着绍玉。
绍玉扶着她的肩,细细端详。
过了半晌,只听他道:
“七娘的模样,我都记住了。”
七娘默然不语,哭得更是厉害。
绍玉笑了笑,又道:
“记住了,便不会忘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七娘,就此别过吧!”
七娘颤抖着摇头,只抓住他的手臂不放。
绍玉抬手抹了她的眼泪,又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抓住七娘的手,一点一点抽回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