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平日里不大与人来往,恰见着谢菱,总多一分敬畏。
“你多大了?”谢菱问。
她年纪虽轻,却端起了一副主母架子。那二位婶母见着,只道奇怪。
卞大娘子又行一礼:
“才过了十九。”
“倒比我长上几岁。”谢菱笑道,“你可是姓卞?按着岁数,我该唤你一声卞姐姐的。”
卞大娘子一惊,满面惶恐,忙道:
“妾身不敢!”
谢菱却是一派温和大度,见她站了许久,又拉了坐下。
卞大娘子只一味推辞。
谢菱指向湖边一株花树,笑道:
“从前在那花树下,咱们原见过的。”
卞大娘子看向那处,忽想了起来。
那时,她才来鲁国公府不久。这位小娘子,由鲁国公夫人的丫头景纹陪着,是打过一回照面的。
她忍不住看向谢菱。原来,当日那小娘子便是眼前的新妇。
谢菱又道:
“我娘家亦有位年纪相仿的姐姐。我是瞧着卞姐姐面慈,这才想亲近。莫不是,卞姐姐嫌我年轻不懂事?”
卞大娘子直摇头:
“妾身万万不敢如此想的。”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卞大娘子只好一处坐下。
只听吕氏笑道:
“谢娘子年纪虽轻,行事却颇是得体。待妾氏这等大度,是兰郎君之福啊!到底是氏族大家出来的小娘子,总是更明礼些。”
谢菱低头一笑:
“二婶母谬赞了。”
她转而又向卞大娘子道:
“听卞姐姐的口音,似乎不是汴京人?”
卞大娘子欠身道:
“谢娘子细心,是扬州人。”
“听闻扬州山清水秀,风景极佳。”谢菱点点头,又问,“不知卞姐姐娘家在哪里发财?父母可还康健?”
卞大娘子闻言,一时语塞。
那样的出身,连父母是谁亦不知,叫她如何开口?
她默了半晌,只道:
“小门小户,不足挂齿。”
一旁的秦氏听了半日,掩面笑起来,道:
“哪里就是小门小户了?谢娘子适才说发财,还真是不错!发大财呢!”
谢菱不解,只望着秦氏。若真是发大财,能送来与赵廷兰这纨绔作妾?
秦氏看了卞大娘子一眼,憋着笑了笑。只见她眉目紧绷,一脸僵硬神色,双手紧拽着丝裙。
秦氏接着道:
“谢娘子自幼养在深闺,哪里知卞大娘子从前的风光呢!她可是汴京城里的红姑娘,坠花楼的花魁娘子!寻常人若想见上一面,还需一掷千金呢!到底,还是咱们家兰郎君有艳福!”
吕氏见她又犯了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只瞪她一眼,一面斥道:
“越说越过火了!孩子们跟前,也不见有个长辈样子!”
秦氏只讪讪闭口。
只见卞大娘子紧咬着唇,眼眶已然憋得通红。
谢菱亦满心惊讶,久久难平。
她还当卞大娘子是寻常平民人家的女儿,谁知,竟是娼妓!
赵廷兰也太没规矩了,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谢菱拿余光扫了卞大娘子一眼,渐渐抽回拉着她的手,再不愿与她多说一句。
卞大娘子见此情形,分明是秦氏有心挖苦。她曾委身烟花之地,这一辈子,也别想在鲁国公府抬起头了。
只见她缓缓起身,行了一礼:
“妾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