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更是不解。怎的匆匆出门一趟,这个丫头便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默了半晌,遂道:
“你去同钏儿说一声罢。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茉儿撇撇嘴,讪讪道:
“钏姐姐昨夜才来过,此时再去,倒叫人家觉着咱们多事。不过吃得素简些,娘子且忍忍,也就过了。”
卞大娘子惊地不知如何言语。
那婆子究竟与她说了什么?眼下连个丫头,也这般猖狂了?
还不待卞大娘子缓过神,此后送来的饭菜,一日不如一日,连茶水亦两日不曾换过。
惯了的残羹冷炙,加之她心中郁结,时日一长,已然是病来如山倒之势。
只见她半倚着枕屏,鬓发散乱,因着出虚汗,皆贴在颈上。
她额前一根素丝抹额,直映得面色苍白如纸。
卞大娘子半眯着眼,双唇颤抖,只道:
“水……”
她的嘴唇早已无甚血色,干裂得凸起皮来。
几个丫头在帘外围坐着玩打马,一面吃些瓜果茶点,好不热闹。玩得兴起,还有人高声大笑。
这般境况,哪里还顾得屋中的声音?
只听一人道:
“咱们只管的玩,外面的药可是煎好了?”
另一人笑道:
“你管那个?快快快,该你了!”
又有人道:
“是啊!迟些吃药,又死不了人,你快些!”
众人正待接着玩,门边忽闯进来一个小丫头。
她急急忙忙的,又跺着脚:
“是哪位姐姐煎的药?火候已然过了。”
屋中众人只专心打马,却似不闻。
茉儿看那小丫头一眼,只道:
“火候过了你自承来便是,还需咱们教的?”
那小丫头怯生生的,支支吾吾道:
“过了许久,怕是吃不得了。不若重新煎一副?”
茉儿白她一眼:
“前日那大夫只配了这些,另煎一副,明日吃什么?”
被她一说,小丫头只低着头,不敢言语。
一人向茉儿笑道:
“她一个烧火的丫头,犯得着说着许多?”
她转而又向小丫头道:
“煎坏了便煎坏了罢!一日不吃不妨事。况且,也不是什么好大夫!我看啊,像个江湖郎中,哪里就能药到病除了?”
说罢,众人一阵哄笑,只说卞大娘子配不上名医的药方。
她们打发了那小丫头去,又专心致志玩起打马来。
卞大娘子轻喘着气,强撑着抬眼。
四下望去,只见帘帷漫垂,陈设如旧。房中空空如也,实无半个人影。
她这几日病得厉害,每日神思昏昏,只觉头痛欲裂,想不得事。
怎的一病至此,人皆不见了?
她蹙眉,只唤:
“来人……”
那声音凄凄楚楚,绵软无力。
莫说帘外之人,便是有人附耳在床边,也未必能听清。
卞大娘子又缓缓闭上眼,只觉口干舌燥,心力交瘁,再说不出话。
至四更天之时,她庭院之中,忽刮起一阵风。
暮春的风,还没这般凌厉过。
卞大娘子被风激醒,似乎清醒了不少。也能下地了,也能自己找水吃。
她随手取了件褙子披上,倚在窗口,细数着庭前落花。
眼眸已然凹陷干枯,她却见出从未有过的柔情。
只听卞大娘子喃喃自语:
“我记得,有人说过,待到夏来,是要携我去采红菱的。只是,我已记不起那是谁了,也……等不到夏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