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二者合作的可能性给堵住了。
关公水是为杀戳而做的准备。
就在青二十七所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也有一场杀戳正在进行。
开禧二年五月十三,绍兴府发生了一桩命案,镜湖水寨的副寨主南承裕横尸街头。
在最后倒地之前,南承裕不知已经走了多远。
血从他被砸破的头涔涔地往下淌,浸湿了上衣,浸透到里衣,又湮到下衣……
他从偏僻的巷子转出,双手向前,似乎想向什么求助,然而终于力尽,一个踉跄栽倒。
武林中有命案,半袖门本当立即出马彻查。然而在这个案子上,他们却慢了半拍。
原因在《武林快报》上报得很清楚:南承裕不是个好人,不但不是好人,还是绍兴府最有名的恶霸。
他的非正常死亡,是许多人所愿见;而他的仇家又实在太多,要清查难度很大。
镜湖水寨也很奇怪地并不乐衷于此,仿佛死的不是他们的副寨主,而是寨里的猫猫狗狗。
风荷居。
暮成雪翻了翻《武林快报》:“汗青盟真是势利,南承裕好歹也是江湖大派的副手,名声是臭,可人都死了,也不必如此落井下石吧。”
《武林快报》对此事的报道篇幅不大,就在不大的篇幅里,倒有一半在骂南承裕的恶行。
青二十七沉默。
直到暮成雪的指头伸了过来:“又发呆!”
“我在想……”青二十七停了一停,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黑白不分,但又不吐不快,“青二十七在想,因为他是恶人,就当横死街头,无人问死因吗?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
“嗤……”暮成雪笑,“你又乱悲天悯人了。恶人死了,总比好人死了强……不对,小青,你是说,青二十七们要继续借这个机会和《武林快报》继续斗?胜算几何?”
呃……这个人,和青二十七想的完全不在一个点上。可是,又好像是个不错的思路。青二十七顺着她的想法细想了想,道:“造影响不是完全不可行。关键是看南承裕的死,背后到底有何蹊跷。如果有故事,来个深度报道,肯定能震荡武林,为《新闻》扬名。”
暮成雪嘻嘻笑道:“一定有故事!南承裕好歹也是八卦门的弟子,怎么可能轻易被人砸头要命?我看有问题!”
青二十七迟疑道:“如果杀他的是个好人,我们岂不在抑善扬恶?”
暮成雪道:“武林中多少年来才形成了由清镜、半袖门执事,不得随意杀戳的规矩。我们这可是在帮忙维护武林正义啊!”
呃……青二十七再度无语。明明不是为这个目的,暮成雪冠冕堂皇的话倒说得很溜。
而她的暗示也太过明显,以至于她不得不应招:“我去一趟吧。”
暮成雪果然很高兴地立即拍起了手:“很好!《新闻》把影响从临安扩大到全武林,可就靠这一出了!”
呃……
青二十七还能说什么?遇到这样的头家,她也很无奈啊!
因此在开禧二年五月十五,青二十七与半袖门的左心宁相携到了绍兴府。
时值雨季,沥沥细雨如线,将整个绍兴府笼罩,如烟如雾。
青二十七想起大约一个月前与暮成雪在临安郊外田中受袭,也是这样的天气。
只是那时稻草青青,而这座城却尽是黑瓦白墙。
水道从城市中穿过,水上往来尽是梭形的乌篷船,几乎每过半里就有一座青石桥。
人们临水而住,出了门就是水,水就是他们生存的依托,新生婴儿从娘胎刚出来的洗礼,老年人过往前的净身,都是从河里舀的水。
与临安如工笔般的天清地明不同,绍兴府蒙蒙的,倒似极一幅写意的水墨。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贺梅子,确实写得好。”左心宁从属半袖门处理江湖仇杀事宜的堂口,也就比青二十七大个两三岁,看起来却极为老练。
也许是因为常年在外奔波,她脸有风尘之色,身体骨骼架子比较大,气质也和秀气搭不上半点关系,可却时不时地背出一两句诗来。
暮成雪在介绍青二十七与左心宁认识时,特地说青二十七与陆听寒也是认识的,那表情不由让青二十七猜测这又是一位陆听寒的仰慕者。
也许吧。每当遇见与陆听寒有关的女子,不管对方是何种类型,青二十七总是自惭形秽。
青二十七真是不明白,陆听寒认识的好女子这么多,可为何是偏偏是她?
查案当然是半袖门的事,解语轩《新闻》负责报道与深度分析。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青二十七必须和这位左心宁打好关系。
于是接着左心宁的话道:“我倒更喜欢李太白‘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的气势。”
“嗯。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左心宁道。
青二十七腹诽中又有些佩服她,为了让自己更斯文些,真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在去镜湖水寨前,两人先到绍兴府中最有名的酒肆“梦西湖”小坐。
这酒肆不大,但是极有名,人极多。在这里能听到不少的小道消息。
比如,关于南承裕的小道消息。
从《武林快报》的报道以及此前对其人的传说来看,这个人的恶霸行径主要集中在霸市和逼债两样上。
据说曾在闹市区打得人满地找牙,而他主营的“兴旺船帮”更是垄断水路交通,不少依水而生的商户都不得不受其束缚,任其宰割。
南承裕已然是个死人无疑,但这不代表他的坏名声也跟着死去。
开禧二年五月十五,“梦西湖”里的人们依然对他的死因和恶行议论纷纷。
“老天有眼啊!”一个留胡子的中年人道,“你说,平时凶神恶煞的样子,谁敢动他一根指头?多看他一眼都得转身就跑!如今也有这下场!”
“依我看哪,这老天还是不长眼!让他死得太容易,要我说,得把他折磨人的法子全在他身上用一遍才叫他死,这才像话!”
“想把他折磨人的法子轮一遍也不容易!”
“哪轮得上一遍!用几样就死透了!你不见梧桐里的李二,上个月被他用湿牛皮纸蒙面,啧啧……一层一层就这么往脸上蒙,气都喘不过来,要不是卖妻了事,哪还有命在!”
“是啊!还有三才巷的郑秀才,生生被打断了腿!算他命好!许大寨主过问,才留得一命!”
“你说,这都是一个寨子的人,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
(PS:关公信仰直到清代才真正成型。小说家言,不必较真。)